第十六章 余波
片刻后，执法堂偏殿内。
段尘面色苍白躺在锦榻上，双眼紧闭。
一名青袍老者正在给他诊治伤势。
这老者须发皆白，看似有些枯瘦，但精气十足，气息颇为强大。
尤其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更是神光闪动，有种能看穿人心的奇异之感。
此外，屋内还站着郑青书和沈敬两人，都是站在后面远远观望，不敢上前打扰。
只有一头白色小狮子，人立起来扒在床沿，紧盯着青袍老者的一举一动，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字眼来。
偏殿里一阵安静。
突然，青袍老者皱起的眉头松开，而后暗暗点头，缓缓站了起来。
一看这动作，郑青书心知有了结果，赶紧问道：“黄长老，尘师弟伤势如何？”
他口中的黄长老自是这青袍老者。
此人别看老迈，实则是天墉门三峰之一，紫霞峰峰主，也属四大内门长老之列。
据说丹武双全，在丹道和武道上都有很高的造诣。
见黄长老沉吟不语，沈敬顿时皱眉，抱拳道：
“黄长老，并非弟子多言，此子安危干系重大，还请黄长老多费心，沈敬在此多谢了。”
这时候，小白狮也跑了过来，抬头直视黄长老，显然也在等待结果。
“嗯？”
黄长老神情一动，这才注意到小家伙的存在，凝眉看了几眼后眸光一震，竟也露出几分震撼之色。
“上古灵兽白玉狮王……这难道是……”
下意识自语了一句，他转头看向沈敬。
见后者郑重点头之后，才对小狮子抱拳行礼：
“内门长老长春子，见过灵尊。”
小狮子却懒得理他，直接逼问道：
“废话少说，我兄长伤势如何？”
黄长老只好放下手来，看了面前的二人一兽一眼，微微点头道：
“放心吧，此子虽脏腑破裂，胸骨也断了不少，但体质特殊，心脏异于常人，受了如此重的内伤竟也完好无损……”
“再加上服过朱果和一些品级不低的丹药，体内灵气十分充裕，若需悉心照顾的话，三个月左右便能痊愈。”
听他语气笃定，郑青书终于是放下心来，致谢道：
“如此便好，多谢黄长老出手相救。”
“辛苦黄长老。”
沈敬也松了口气，接着又皱眉道：
“对了，黄长老可知天玄殿在谈何事？因灵尊出现，弟子之前已派人去请掌门，却说天玄殿已开启阵法，任何人不得擅入。”
黄长老凝眉思忖片刻，道：
“却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是因为百宗大会召开在即，而我天墉门自祖师坐化之后，近百年来一直成绩不佳。”
“云中鹤掌门深感耻辱，便决定举行一次大型备战，以此来激励门下弟子，希望能在百宗大会有所表现。”
“至于是如何备战……等商议结束自会公之于众，尔等耐心等候便是。”
“原来如此……多谢黄长老指点。”沈敬闻言恍然，对黄长老抱拳感谢，又迟疑地看了小狮子一眼。
“老夫去一趟天玄殿，灵尊之事便由老夫代为转达。”
“多谢长老。”
话音落下，黄长老离开偏殿，很快消失在门外。
沈敬长出口气，正准备琢磨下百宗大会一事，但眼角余光却刚好瞥见了小狮子。
顿时眸光一凛，想起了什么，面色凝重地看向郑青书道：
“郑师弟，你刚才在门口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祖师他果真没死？”
他自然不止这一个问题。
在郑青书的原话中，天墉祖师白眉，不仅没死，还在一百八十年前登天成圣，而且真身还是一头圣兽……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郑青书还没说话，小狮子先不乐意了，“哼～我父王何等修为，如何会死？”
冷哼一声之后目光不善地盯住沈敬：“倒是你，若还敢在本圣子面前胡说八道，本圣子定不饶你！”
本圣子？
沈敬捕捉到一个字眼，顿时身体一僵，怔怔地看向小狮子……
圣子圣子，圣人之子～
这是圣者后代的专有称呼！
不管是人类圣者，还是化形之后的圣兽。
其子嗣都称作圣子！
还有“父王”，也非俗世间王爷或国王的尊称。
在修行界，圣者皆称王侯。
“侯”是半圣。
“王”是真圣。
小狮子自称“圣子”，称自己的父亲为“父王”，岂非恰好证明了祖师圣者的身份？
总不可能，这小家伙和一个杂役书生合起伙来骗自己吧？
“咕咚～”
意识到这一点，沈敬忍不住喉咙发干，人也开始有些恍惚。
传说已经死了一百多年的白眉祖师，不但没死，而且还是一位圣者……
而低头看去，那个正盯着自己的“灵尊”，居然是一头幼年期的圣兽……
还有床上那个受伤的小杂役，竟是圣兽的结拜大哥……
一道道念头被确定下来，冲击着沈敬的脑海，令他默然失神，久久不语。
直到郑青书认真提醒之后，才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此事干系甚大，祖师临去东海前曾交代，不许对任何人说，我也是立下毒誓，才从圣子和尘师弟口中得知，沈师兄，你无论如何都要保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凝重的话音响起，郑青书直视沈敬，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这让沈敬愈发确定，自己听到的事情绝非虚假。
他低头问小狮子道：“灵尊，他说的可是真的？”
结果小狮子用看白痴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不屑道：
“这家伙敢在本圣子面前撒谎？本圣子一爪就能结果了他。还有你。”
火烧到自己，沈敬也不敢有异议。
因为以灵尊之前表现出来达到战力，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
“那……那此事可要告知掌门？”沈敬迟疑道。
“你还想告诉别人？”小狮子眼睛一瞪，立刻挥起一只爪子。
“不想……弟子不想，请灵尊息怒。”沈敬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赔礼。
小狮子这才摆摆爪子道：
“行了，你出去吧，除了青衣老头和他派来的弟子，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包括掌门。”
沈敬无奈苦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道声“弟子告辞”，安静退了出去。
剩下郑青书和小狮子四目相对，发现没什么话可以说，便都看向了锦榻上的段尘。
……
没过多久，殿外有人来报。
称掌门云中鹤，带领内外门八大长老，一起来拜见灵尊。
小狮子不想出去，但被郑青书劝说之后，还是去见了云中鹤等人一面。
当然也没说什么，只是确定它“灵尊”的身份。
然后令各峰召集弟子，将此事公布下去。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且不说云中鹤等人知不知道白玉祖师的真实身份，单说“灵尊”一词，便是昆仑界所有宗门镇山灵兽的专称。
通常是某位前代掌门收服而来，彼此间关系也绝非主人和宠物，而是类似于挚友和伙伴。
其地位也往往和前代掌门对等。
换句话说。
“灵尊”就是各大宗门“师祖”级的存在，论辈分远比当代掌门要高。
虽然小狮子情况特殊一些，是天墉门祖师在遗命中定下的“灵尊”，而且还是在幼年期。
但只要云中鹤等人不准备欺师灭祖，这一番亲自拜访就绝不能少，甚至要当成头等大事。
毕竟，小狮子再小，也是上古灵兽白玉狮王，日后成长起来若是记仇……
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接见了云中鹤等人，小狮子回到偏殿，没过多久，郑青书又被叫了出去。
结果不出意外，是为调查林宇二人被杀之事。
郑青书问心无愧，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整个过程中并未流露出任何慌乱之色。
而且他还把陆轩伤人越货，抢夺段尘破元丹的事情说了出来。
令得云中鹤当场大怒，并质问陆轩的师傅陆长老。
可陆长老矢口否认，只说绝无此事。
随后又把断了条腿的陆轩叫来，也是抵死不认。
而对于郑青书所说的杀死同门嫁祸给段尘之事，更是当场惊怒，言称这是栽赃陷害！
并要求严惩郑青书，以平他怒意，以正门规！
这让云中鹤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要相信谁，只得压下此事，等日后再议。
随后，云中鹤又召集全宗弟子，宣布了两个重磅消息！
其一，自然是奉小狮子为“灵尊”之事。
其二，是为百宗大会备战之事。
这两件事情都是天墉门的头等大事，一经宣布便引发了轩然大波。
首先，很多弟子并不知道所谓的“祖师遗命”，也不知道为何一头“小狮子”可以成为镇山灵兽。
其次，就算是奉为灵尊，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可命令就是命令，身为掌门，云中鹤并不需要对这些弟子解释，甚至连灵尊是什么品种都没透露，这也是写在祖师遗命中的内容。
不过，有不少弟子目睹了执法堂前小狮子的恐怖战力，当下往周围一传，立时便引来众人侧目，一片惊呼，纷纷道不敢相信。
但仔细一想，这可是天墉门灵尊啊！往后的镇山灵兽！
没点不得了的本事怎么行？
于是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灵尊”的身份。
而相较于此，第二条消息引发的震动更为激烈。
灵尊归灵尊，只是多了个祖宗。
百宗大会不同，那是五年一次的修行界盛会！
到时宗门汇聚，百国来朝。
整个黑风山脉附近，数以百计的宗门和国家，都会派出最顶级的天才共襄盛举！
虽然天墉门一百多年来都没取得过成绩，但这并不妨碍弟子们爆发热情。
而这股热情，在云中鹤宣布了备战措施之后瞬间高涨，让弟子们群情振奋，集体欢呼！
只是热闹归热闹，这一切都和偏殿里的段尘暂时无关。
此时，他正静静的躺在锦榻上，体内发生着无人知晓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