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脑袋被屁崩了

“可是箩筐怎么能杀敌呢?”李嗣业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觉得这个小卒子很可爱,所以有心戏谑一下。

唯一没有发笑的陈文周,保持着严肃而执着的战斗表情,挺胸昂首回答道:“回禀上峰,如果不能用这箩筐装敌人的人头,那就用这箩筐给我自己收尸!”

“好!”所有人齐声呐喊。

李嗣业一愣,随即用手掌重重地拍在陈文周的肩上,“说得好!不能杀敌报国,那就马革裹尸!”

李嗣业嘲笑自己觉悟太低,对如此壮烈的行为竟然心存戏谑。

李嗣业心想,如果玄字号骁骑营里要树立典型和模范,非此人莫属。

李嗣业走到队伍前面,进行了作战指示和战前动员,“兄弟们!自安史叛乱以来,这是我们朔方军东征的第一战,其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临行前我给郭子仪郭大帅立了军令状,要是拿不下将军沟,我就剁下自己的脑袋给大帅当夜壶!”

众将士齐声大笑,看着李嗣业的大脑袋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口夜壶可不算小。

李嗣业指着陈文周慷慨陈词:“大家要学习这位兄弟!他没有兵器,但是却有勇气!提着箩筐都敢上战场,这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和有敌无我的的霸气!”

虽然李嗣业说得慷慨激昂,本来是表彰陈文周的,但是众人听在耳朵里怎么都感觉变了味,像是在损陈文周一样。

不过随即都想通了:提着箩筐去参战,普通人真干不出这事,第一你要脸皮厚,不怕战友笑话你,第二你要脸皮厚,不怕敌人笑话你。

这位兄弟确实是既有勇气又有霸气。

众人心想长官就是长官,总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发掘事物常常被隐含的深意。

陈文周有点不满李嗣业,他为什么要说实话呢?

我确实是雄壮威武雄姿英发,但不应该当众表彰,这样既有违我陈某人低调做人的原则,又有可能影响战友之间的团结。

李嗣业一挥手,随从们提来几桶李嗣业从西域带回来的高昌酒,将士们干了一碗热腾腾的壮行酒,易水萧萧,壮士出征!

守在将军沟的叛军,其指挥官名叫安庆龙,他是安禄山的大侄子,来头倒是不小。

此刻的他正和自己的小妾颠鸾倒凤,大行快活之事。

这时候一名哨官掀开帘子冲了进来,“禀将军!唐军果然杀过来了!”

说完,还假装不经意地瞄了瞄正捂住重要部位的女子,喉结上下耸动。

啪!

“不开眼的东西!没见老子正在办事吗!”

安庆龙一个大耳光把哨官扇得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抓起衣服胡乱在下身擦了几把,冷哼道:“来得好!老子今天就要这帮杂种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哨官觉得安将军用词不当,唐军是包子,那咱们不成了狗吗。

如果以安庆龙四分之一吊子都不到的指挥水平及战略意识,他不可能有所防备,但是他的幕僚却有半吊子水平,向安庆龙提醒,说唐军可能前来劫营。

安庆龙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防备起来,因为他自己也曾经听说过朔方军常年同西北游牧民族作战,善于长途奔袭。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将军沟是东受降城以东三十里一处平缓的长坡,从坡底到坡顶有四百米左右的距离,两侧都是高山,形成一个凹字形的隘口。

这里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大队人马来根本不管用,因为地形的限制,大队人马即使要展开阵型都很难办到。

由于是冬季,将军沟坡面光秃秃的,只有些干枯的衰草。

将军沟扼守着东西通道的咽喉,而且位于朔方军大军东征路线的北侧。

如果不拔掉这可毒瘤,无异于养痈为患,极有可能威胁大军的后方。

所以朔方军指挥部分派骁骑营这支精锐前来攻打。

安庆龙领着一股安史叛军就在坡地的顶端设防,其居高临下的地势非常有利于打阵地战,可谓是高屋建瓴,极具战略优势。

安庆龙到达将军沟高地的时候,李嗣业已经率领骁骑营发起了冲锋。

骁骑营的骑兵挥舞着武器,嘴里嗷嗷大叫,像一群狼崽子跟着他们的将军李嗣业朝坡上攻去。

“步射营!”

“在!”

“给我狠狠地射这帮草包!”安庆龙指着发起冲锋的骁骑营冷笑着吼道。

唰唰唰,嗖嗖嗖,一轮轮密集的箭雨像蝗灾一样扑向了骁骑营!

李嗣业和骁骑营压根就没有想到安庆龙有所防备,本以为夜间偷袭可以一击得手,胜券稳操,却不料安庆龙早有防备,朔方军反而着了他安某人的道。

猝不及防之下,骁骑营立刻就有十几人中箭落马!

这还不是让李嗣业最忧心的。

最让他忧心的是,骑兵在上了坡地以后,速度大幅下降,本来两分钟就可以冲到的距离却要花上四分钟。

李嗣业一直在朔方军服役,留镇于疏勒(安西四军镇之一,长官为上镇将)。

而朔方军是唐朝针对西北少数民族设置的边军,那里地势开阔,骑兵能够发挥其超强的机动性和迅捷性。

所以李嗣业习惯性地发起奔袭战,企图在短时间内攻破高地,但是他却忽略了这是打阵地战。

陈文周是杂役兵,他没有马,所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从科学的角度看,一般来说,两条腿的速度始终赶不上四条腿,这个问题从红旗牌自行车与宝马轿车的比较中就可以得出论证。

陈文周听着骁骑营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他不以为然地摇头:李嗣业这位首长虽然爱说实话,但从战术使用的角度来看,这仗打得确实不怎么样。

用骑兵打攻坚战,而且是高地攻坚战,一个疑问在陈文周脑海里迂回萦绕:李将军的脑袋到底是因为被门夹伤了而导致不好使,还是因为小时候吃错了江湖游医的狗皮膏药,致使他的神经中枢受到毁灭性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