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甲午余威
十天过去了。这十天来，猴子和竹青一直在水面之下和钓鱼老头打。最后，老头打败了，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总算被你们打败了。”
猴子和竹青互相看看，忍不住笑了，世上还有因为自己被人打败而高兴的。
猴子说：“老人家，看样子你输了是件让你很开心的事。”
老头说：“谁说不是？你以为我没事陪你在这玩呀？”
竹青说：“老人家，那你是为了什么和我们打呀？”
老头说：“为了让你们打败我呀？”
这话说的不合常理。世上的人都在追求胜利，而这老头，却追求失败。
老头说：“你们要是不能把我打败，那说明我没用。”
猴子说：“老人家，你的话让人犯糊涂。难道你输了，反倒证明你很厉害了？”
老头说：“对呀，就是这个理。我都快七十岁了，自己赢了，算什么本事呀，能让年轻人赢了，那才是真英雄。”
竹青说：“老人家，你的话不大好懂，但我们听出来了，这话里包含的道理很深刻。我们真的不容易赢你啊。打了十天。”
老头说：“要是一上手你们就赢了，那还有必要打吗？”
竹青说：“我们打得好辛苦啊，每天和你打十个小时。”
开始，猴子和竹青不知道，水下搏斗其实更凶险。那天，老头把头一缩，潜入水中，猴子立刻就感到了危险，大叫一声：“妹妹小心！”也立刻潜入水底。
果然，只见那老头的尖刀直向自己的小肚子戳来。连忙伸出吴钩剑去格挡，同时侧身躲避。
老头的尖刀突然改变方向，一拐，刺向竹青。另一只手，张开如鹰爪，去锁猴子的咽喉。
竹青一个转身，避开尖刀，乾坤棒就向老头腋下戳去。
猴子一蹬水，后撤五寸。吴钩剑就去斩老头的手腕。
就这样你来我往，在水打了起来，这一天打下来，太阳落山，各自才爬上船回去。
这一天，猴子和竹青打得十分狼狈，猴子的衣服被戳了几个窟窿，有一刀甚至划破了他的肚皮，都有点冒血了。竹青的头发也被削去一缕。
水下搏杀，看不远，最多能看一两米远，再就是无处着力，人悬浮在水中，四处不得力，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速度都快不了。水的阻力，也影响灵活性。
最重要的是，闭气功夫要好，你憋不住了，冒上来喘气，就可能挨上一刀。
所以，要上来换气，就必须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猴子和竹青每天都来和老头打，一下水，就要打倒十来小时。打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打倒第五天的时候，猴子和竹青发现，水下搏击同样有套路，有技巧。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学会了老头的一套功夫。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便和老头打成了平手。
再接下来，他们就逐渐占了上风。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满湖去追杀老头。
最后把老头的胳膊也划破了，腿上也弄出伤来。
老头说：“不打了，我输了。”
猴子说：“那我们结束了？我们打了一个多月，你还没对我们说过十句话。
老头说：“说话？说什么话？”
竹青说：“老人家，我们连你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说：“我是谁，叫什么，这一点也不重要。要不你们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们做点吃的，聊一会。
猴子说：“好啊，我们就去府上拜访。”
老头说：“我‘府’上没什么吃的，得先准备下吃的才好招待客人。”说罢，纵身跳入湖中。
猴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老头上来呼呼吸一口气，又潜入湖底。不一会，便游过来，把一条二斤多重的草鱼抛入船舱。
猴子说：“我也试试。”纵身跳入湖中。
竹青说：“我也试试。”也跳入湖中。
不一会，猴子和竹青，每人都抓了一条大鱼。
这时，老头显出一脸的疲惫和虚弱，说：“行了，吃不完了。我们走吧。”很费力地摇起双桨，离开这片水面，沿着窄窄的水道，向前划去。猴子和竹青也上了小船，随后跟来。
那水道很窄，到前面有一个拐弯，可以绕出去。但老头没有绕出去，而是直往前面划。
可以看到这水道的前面不通，像是俗话所说的死胡同。但老头的小船一直向里面划。
倒了尽头才看到，里面有一个窄窄的入口。那里的芦苇，被小船挤向两边。通过这个入口，进到里面，才看到，这里又是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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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宽阔的水面，后面是一片高地，上面有一所小房子。这里地势很高，小房子前面还种着各色蔬菜。小岛上还活动着几只鸡，几只鸭子。
上了岸，老头说：“这就是我‘府’上了。都别闲着，一起动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三个人分工合作，时间不大，一桌子饭菜就好了，三条鱼，就是一盆，还有鸡蛋鸭蛋和素菜，棒子面贴饼，还有加了糖的莲子汤。猴子说：“大爷，这太丰盛了。你的日子滋润啊。”
老头叹息道说：“时间不够，要不是杀鸡给你们吃。”
竹青说：“那不行，吃了鸡，就没有鸡蛋吃了。”
老头摇摇头说：“我就走了，离开这里了。没人吃这里的鸡蛋了。”
猴子一愣：“走？去哪里？”
老头摇摇头说：“不知道。”
竹青说：“这里不是很好吗？”
老头垂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是啊，是很好，可是我当初来的时候发过誓，这里有了外人进来了，我就走了。”
猴子说：“这么说，你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老头说：“没有。二十年了，这里从来没有生人来过。这周围七八里，和外面是隔绝的。”
老头一个劲地劝猴子和竹青多吃，自己却只动动筷子，几乎没吃什么。竹青说：“老人家，你吃呀，你没怎么吃呀！”
老头脸色有些苍白。笑笑说：“我老吃这些，腻了。你们多吃。”
说话间，饭已吃过。猴子说：“老人家，该说说你的故事了。我们的情况——”
老头说：“你们的情况我知道，猴子竹青，是吧？不然我怎么会陪你们玩上几十天？”
猴子说：“我们知道，你这些日子在教我们水里作战的功夫，其实，你是我们的师父。我们给你磕个头吧。”说着和竹青跪下去。
老头把脸转开，说：“不要来这一套，我怎么配做你们的师父。起来吧，我给你们讲讲我的事吧。”
猴子和竹青爬起来，坐在老头的对面。老头似乎很累，斜倚在一捆芦苇上，停了一会，说：“我的真名就不说了。你们知道我叫邓继昌就行了。你们听说过一个叫邓世昌的人吗？”
猴子说：“是甲午海战‘致远’号的指挥官吗？”
老头眯起眼，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缓缓说道：“对，就是他。我是他的随从。那年我二十三岁。在大东沟海战中，邓大人指挥‘致远’舰奋勇作战。
“战斗中，我们的旗舰被击伤，大旗被击落，邓大人立即下令在自己的舰上升起旗帜，吸引住敌舰。
“我们的‘致远’号在战斗中最英勇，前后火炮一齐开火，连连击中日舰。后在日舰围攻下，‘致远’号多处受伤，全舰燃起大火，船身倾斜。
“邓大人鼓励全舰官兵道：“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倭舰专恃‘吉野’号，苟沉此舰，足以夺其气而成事”
“他驾舰全速撞向日本主力舰‘吉野’号右舷，决意与敌同归于尽。
倭舰官兵见状大惊失色，集中炮火向“‘致远’射击，不幸一发炮弹击中‘致远’舰的鱼雷发射管，管内鱼雷发生爆炸导致‘致远’舰沉没。
邓大人坠落海中后，我以救生圈相救，被他拒绝，并说：‘我立志杀敌报国，今死于海，义也，何求生为！
“他的爱犬‘太阳’亦游到旁边，口衔其臂救他。邓大人誓与军舰共存亡，毅然把他最喜欢的狗按入水中，自己也同沉没于波涛之中，与全舰官兵二百五十人余人一同殉国。”
老头停下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其实是二百四十九人。我水性好，又怕死。便靠一个救生圈在海上漂流，后来被一只渔船相救。
“我怕死，没有和邓大人一起死，我愧对先人。如今倭寇又来欺负我们了。我尽我所能杀了一些鬼子。”
老头起身，趔趔趄趄从屋里抱出几抱步枪，一色的三八大盖，还有其他的一些军用物资。老头说：“这些请你们带走，一共是五十支步枪。
“我别的本事没有，只会一点水里功夫。都教给你们了。”
老头从身边取出那根钓竿说：“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子牙竿，喜欢就拿去玩吧。”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双手抱住胸口，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鲜血。本来黧黑的面孔，变得蜡黄，慢慢倒下了。
猴子和竹青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抱起老头：“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老头睁开眼：“我去对邓大人说：我尽力了！”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