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前面与后面

“呵,对与错我没资格评价,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尤其你们已经用生命承担了责任,有些私心也实属正常,谁也无法指责你们什么,当初你们重置虚拟空间背景的时候,虽说也付出了什么优先权的代价,但其他人肯配合你们,更大的原因,还是他们也知道,你们做的并不过分吧。”修尔耸了耸肩,不在意的微笑着说道,“所以说,你们希望梦境中的孩子可以安全的活下去,完全可以理解,我比较好奇的,反而是你们现在的状态,也就是说,你们的舰队,现在其实始终都在航行着?并非停留在某一处?”

“各位客人可以自己看。”瑞恩提高声音,下达了几个无法理解的指令,应该是航行术语之类的,随即,舰桥上就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刚才其实已经说过了,我们这些流亡者,大多数时间都在宇宙中逃亡,偶尔才会停下来休整,如果在航行途中,基本什么也看不到,看到的只是无数连成线的星光,不过很巧的是,现在刚好是我们的休整期。”瑞恩注视着远处舰桥的边缘,轻声说道,“各位请看吧,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状态。”

下一刻,光照了进来。

舰桥是依靠灯光照明的,而且灯光比较柔和,因此舰桥上的环境比较昏暗,距离稍远,就只能看到设施模模糊糊的轮廓了。然而随着瑞恩的邀请,舰桥前半部的外壁开始向两侧展开,让舰桥暴露在外部环境之下。

不,确切的说,中间还隔着一层特制的玻璃,透明的玻璃是蓝色的,可以过滤绝大多数来自虚空的光线,但既便如此,逐影者们依然觉得舰桥上的光线越来越刺眼。

因为大家的全部视野,都被一颗火球所占据。

脚下的寒鸦号飞船,正围着一颗巨大的火球转动,数千公里长的大型飞船,在巨大火球面前,却如同尘埃般渺小,在寒鸦号的周围,还可以看到一些造型基本相同的飞船,同样绕着火球旋转,不过距离相隔的太远了,难免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其他飞船大概的样子。

火球像是在熊熊燃烧,边缘不断有长长的焰柱伸缩着,即便相距甚远,而且有过滤性的玻璃阻隔,逐影者们依然可以感受到,火球散发出的恐怖力量,强大、灼热、暴戾,充斥着毁灭的意志。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颗比火球小很多的红色星球和火球保持着固定距离,围绕着火球运动,红色星球的周围,同样围绕着十几艘来自褐星的巨型战舰,它们和红色星球的距离,可比寒鸦号同火球的距离近多了,偶尔还会有更小一些的舰船从飞船里分离出来,没入红色星球的表面。

“第三期恒星,年龄约三十五亿年,能量强度十四,稳定性八,恒星轨道内多为寒冷性星球,工业价值较低。”当逐影者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巨大的火球夺走,所有人呆呆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薇突然惊醒了正经中的修尔,“正停留在近恒星轨道上的飞船,目的是填充能量池和补充损耗的辅助动力,其余围绕着行星轨道运行的飞船,应该是在进行各种基础元素的开采,他们内部空间既然并非真正的星球,就不可能有自然生成的各类元素,日常消耗只能依靠这样补充。更远的位置,嗯,在指挥官阁下的视野范围之外,据计算应该还有数量庞大的飞船,他们的舰队规模超出了我的预测,我需要时间重新计算判断。”

“嗯,谢谢你了,薇。”修尔不动声色的点头,目光看向自己的队友们,可以看出,这一幕给其他人带来的震撼一点也不比他自己小。

“奥夫瑞根在上。”矮人已经忘记了抱怨,猛揪着自己的胡子,难以置信的说道,“这……这……这就类似于苏尔大人的本体吧,而那边那个,就类似咱们的帕瓦帝加?神啊,怎么会这么强大。”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感到火属性的能量格外暴戾了。”就连一直冷冰冰的米娅,都只能呆呆的看着巨大的火球,轻声感叹着,“拥有如此纯净的火焰能量,难以想象,这居然是自然形成的。”

“抱歉了两位,来自魔法文明的我们,确实从未见过这样壮观的场景,在我们的世界里,就像这颗恒星,或者是神灵的本体,或者是神灵所象征概念的一部分,为了表示恭敬,我们是不方便直视的,也就只有在这个没有神灵的世界,才有机会感受到这些吧。”修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忍住把目光重新转向火球的冲动,对两位面带微笑的老人说道,“感谢两位让我们经历了眼前的一切,也请两位原谅我们的失态,毕竟这些……对我们的震撼太大了。”

“没关系,我们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瑞恩和妮娜满面笑容的问道,“你们世界的科技水平在我们之上,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不方便直接观察,应该也对宇宙的景观有所了解,不至于被震撼到这种地步吧。”

“呵,瑞恩先生,惊人的场景我们见识过很多,虚空中的景物,我们也从各种影像里见到过,如果只是视觉效果的话,我们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态。”修尔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世界的生物,应该没有凭自身感知能量控制能量的能力,所以两位不明白我们现在的感受。此时此刻,我们的每一块皮肤,每一根毛发,都浸泡在这颗恒星散发出的强大能量之中,即便之前被神力包裹的时候,我们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对强大这个词理解的如此深刻。呵呵,原来如此,这才是我们的契机,难怪智慧之主的预言如此肯定。”

“抱歉,修尔先生的话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能力了。”老妇人妮娜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您的意思似乎是,这会对几位有所帮助?”

“何止是有所帮助,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千万年都难得一遇的机会。”修尔终于忍不住了,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巨大的火球上,甚至连交流都不像之前那样谨慎,把实情都说了出来,“和你们不同,我们的文明更注重的是个体的力量,确切的说,就是个体对能量的理解和控制。而这次的经历让我们……呵,实在无法形容,如果有可能,我们真希望能更近距离的沐浴在如此纯粹的能量之中。”

“原来如此。”瑞恩点了点头,“需要我们更靠近一些吗?”

“嗯?可以更靠近吗?”修尔一愣,从陶醉中回过神来,虽然很想马上答应,但理智还是组织了他的冲动,“我们是把能量感知的范围扩大到舰桥的防护层之外,才直接感受到恒星能量的,而舰桥上有这层玻璃防护,过滤了大部分能量,你们才能安全的站在这里。但你们的躯体毕竟和我们不同,如果再靠近的话,在防护中也会受不了吧。”

“的确,再靠近的话,舰桥的外壁就必须关闭了,否则恒星的射线会杀死我们的。不过如果你们需要靠近的话,我们可以先退出舰桥,让你们尽情沐浴阳光。”老妇人慈祥的微笑道,“这和之后想要谈的那些事无关,只是一对终于见到孩子的父母,对你们的一点感激之情而已。”

“呵,那还真是多谢了,不过不急于一时,我们在这个世界,至少还能停留十几天,之后有的是时间,沐浴阳光的事,过后再说吧。”修尔突然用力拍了拍手,唤醒了依然处于沉醉中的队友们,“都清醒点,别那么丢脸,现在可不是感悟能量的时候。”

“嗯嗯,现在是光合作用的时候。”莫瑞娅第一个回过神来,双手上举假装自己是一棵晒太阳的树,“萨萨,快来帮我浇点水。”

修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她,正色的问道:“不知道你们的舰队会在这个……星系停留多久?”

“不会太久了,最多再停留十天吧。”瑞恩算了算说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再不走,后面就会很麻烦的。”

“为什么呢,有什么在追你们吗?”修尔追问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就问过,在下面的时候,你们说见面之后详细解释,现在是解释的时机了吗?”

“之前不是不想解释,而是很难确切的形容。”瑞恩犹豫了片刻,又对中央电脑下了一条命令,随后,舰桥后半部的外壁也展开了,露出了之前被遮挡的另一边。

从前半部向前看,看到的是恒星,是星系,还有远处无穷无尽的灿烂星光,遍布星辰的虚空犹如广阔的大海一样,神秘而又深邃。

然而,回过头从后半部分向后看,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没有星光,没有能量,只有无尽的寂静与黑暗,从黑暗中能感知到的,是充满了毁灭恶意的虚无。

在场的每一位逐影者,都曾经在沙海之上,直面过这片虚无。

虚空大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