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者不可谏
那虬髯大汉也不答话,右手大锤一摆,指向那绿袍将军,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在此拦路设伏?”
那绿袍将军低首行礼,躬身回答:“回大将军,末将乃是满州府威南将军贺兰敬明。昨日接飞鸽传讯,称今日或有叛国之贼从此路过,要我等在此设伏拦截。那令讯说,叛国之贼为两骑,分骑一狮一虎。没成想,认错了人,错拦了大将军,请大将军恕罪。”
那大汉闻听此言,大声喝道:“既然如此,还不让路!”
贺兰敬明大喊一声:“诺!”,返身向众军士喊道:“挪开路障,扔下兵器!”又躬身行礼,道:“恭送大将军移步!”甲胄声一并响起,众军士扔下兵器,同时躬身行礼,齐声高呼:“恭送大将军移步!”
大汉一摆手,那女子纵虎先行。待那女子行远之后,大汉手中两柄大锤向中间一磕,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道一声:“众军士留步!”
言罢,双腿一夹,胯下赤睛雪鬣狮昂首阔步,追风逐电,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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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敬明直待那大汉行远,方才立起腰身。左右心腹上前,低低密语:“将军为何放了此人?”
贺兰敬明侧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挺枪纵马、首先出战之人。目视远方,说道:“你没听到我刚才称其为大将军么?当年人族、魔族、妖族三族大战,大将军为我人族北齐国统帅。那一年,杀的魔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方解我北齐危难。若不是有大将军在,我北齐沃土,此时恐怕已为魔族牧场!故而,这北齐国,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叛国之贼,唯独大将军不会。”
那心腹又道:“那又如何!往者不可谏。如今有上令在身,我等拿他并无过错!”
贺兰敬明接着又说道:“上命只提到捉拿两名分骑一狮一虎叛国之贼,并未提到要我等捉拿大将军。我揣测那上令,其真实本意,乃是要我等在此设伏,若能拿下,当然甚好;如不能拿下,迟滞大将军东去也可。庙堂纷争,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六品杂号将军能参与的?迟滞即可!”
那心腹再道:“大将军孤身两骑,我等数百人,拿下此人如探囊取物,何不即刻拿下,可向上司覆命,亦是大功一件!”
贺兰敬明捋了一下颌下胡须,却道:“万万不可!你从军甚晚,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想当年,人魔大战,大将军突遇魔族精锐伏兵,身边卫士伤亡过半。大将军于危难之际,在数万魔族精兵中杀了数进数出,把被围困的卫兵军士聚拢后,又从重重包围中杀了出来。这一战,斩魔族名将精锐无数,至此后,大将军勇武之名冠绝天下。”一边说着,神色迷离,悠然神往。
突然又回过神来,再道:“大将军乃国之栋梁,不可缚于我之手。况且大将军不但谋略盖世,个人神勇也是当世无双。以我等数百骑军,即使尽数出战,又岂能是大将军的对手。”
那心腹有些不服,便道:“大将军的神勇,不过如此!我领三骑围战,虽然拿不下他,也只是大将军的大锤重了些,大了些罢。能奈我何,没什么了不起的!”
贺兰敬明怒了,叱道:“井底之蛙!你岂不知我那青龙铁戟重达九十七斤,以错马戟使出后,那力道应有数百斤,大将军单手一锤,即可击飞,怎会不能奈你何!想是大将军怜我等均为一国之军士,不愿同室操戈,因此只是将你我击退罢了!尔等勿复再言!”
那心腹满面羞红,讪讪而退。
贺兰敬明想了一想,再次立到众军士前,高声喝道:“众军士听令,要严防死守,仔细留心,看到有那骑狮跨虎之叛国贼路过,即刻拦阻擒获,不得有误!”
众军士齐声称诺。
……
再说那大汉与女子两人分骑一狮一虎,离开刚才那个山坳,开始急行。多时之后,那雪越发地大了,片片飞雪如鹅毛般纷纷落下。
大汉忽开口问道:“孩儿怎么样了?”
那女子笑道:“适才看过了,你不用担心!倒不会太冷,他们两个相拥而眠,冻不到孩儿的。只是,算算时辰,又该给孩儿喂奶了!雪这般大,这该如何是好?”
大汉略一思索,又举目远眺,开口道:“罢了,风雪太大,我们到前方那一处密林中避上一避!正好也给孩儿喂奶!”
言罢,俩人纵狮跃虎,踏雪而行。道中积雪,如白色波浪,上下翻滚,纷立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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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一背风山凹处,大汉用大锤将积雪击实,做为房屋的地面;又伐雪松木十数棵,竖立为墙壁及屋顶,建造出一个简陋的松木屋来。
黑虎在哺乳,两人立在屋门口,架起篝火,一边取暖,一边等那雄狮捕猎归来。
女子道:“相公何不借宿民间屋宅一用?每次均要自己建屋,何必如此劳顿!”
大汉叹一口气,道:“你我骑狮牵虎,如去民家宅院,恐惊着他人。即使先作解释,使百姓不惊,狮虎的吃食又如何是好?一狮一虎,每日所需血食上百斤。民间百姓自己尚且吃不到血食,如何能给我们提供?莫非要杀他们的耕牛或役马,或者让他们以身饲虎不成?还是在这山野密林间,荒无人际,让白狮自行捕食为佳!这般大雪,林密雪深,并无人迹,很难有人。另外,白狮无我命令,不会轻易伤人的!”
大汉伸手烤火,又道:“对我而言,建一临时木屋以避风雪,轻而易举,花不了多长时间,娘子不用烦恼。”
女子又道:“夫君贵为一国大将军,现如今却亲手操劳,从事这伐木建屋等该由贱役从事的些许杂事,着实令我心疼不已!”
大汉笑道:“贵者虽自贵,轻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我虽为士族出身,却对这士族和寒门的贵贱之分颇有看法。今日之贵,未必不是明日之贱!今日之贱,未必不是明日之贵。贵贱轮回之数,不可道也。因此,不可以今日之贵为贵,亦不可以今日之贱为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