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暗,血夜

大哥闷哼一声,幽幽的醒了。睁开间,蓦然看到一张近的不能再近的脸在自己眼前,特别是那双牛眼和那张青紫丑陋的脸,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大叫一声“鬼啊!”条件反射般的一拳打去,只听“哎哟”一声惨呼,紧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吕子羽张了张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大哥,是我啊!”老三捂着眼睛爬了起来,抱怨道。

大哥这时才看清四周的情况,顿时朝后挪动了下,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们叫什么名字?”吕子羽眯着双眼,问道。

“凭什么回答你?”二哥头一昂,不屑道。

“嗯?”吕子羽踏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三人有些窒息,老三连道:“我叫木小,大哥叫木大,二哥叫木二。”

“这名字……”吕子羽愣了下。

“没爹没娘,只知道姓木,所以按大小取了这个名字了,还是我的主意呢!”老三耸眉道。

吕子羽心里忽然有些触动,随后笑眯眯的道:“你说,我现在该如何处置你们?你们可是马贼啊,还说要灭口的。”

那笑眯眯的样子,直让三人心里发寒。木大强笑着道:“少侠,别误会,我们只是说说而已。而且,我们虽然是马贼,但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对啊,我们也就杀了几个不开眼的人而已,其他的最多弄残,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木小生怕吕子羽不信,连忙补充道。

“白痴!”木二不禁低骂了一声。

“妈的,你骂我做什么?”木小耳朵倒也灵敏,回骂道。

木二龇了龇牙,懒得搭理。

这三兄弟似乎也不太恶,刚才对付自己,还都是用刀背。吕子羽暗自点了点头,道:“说说,是谁叫你们来教训我的。对于那人,你们知道多少?”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木大正色道。

“不知道?刚你们还说了是薛大少叫你们来的……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们的手脚卸了,丢在山岭中,等野兽来?还是直接丢你们到刑府?”吕子羽露出一副伤脑筋的模样。

“我们是不会说的。”木小头一扭,硬声回道。

“老三,有骨气,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兄弟。哼,我们是不会把薛晟吩咐兄弟们教训少侠的事说出来的。”木大面色凛然道。

“对,我们更不会告诉你,薛晟和白马帮相互勾结。薛晟暗中助白马帮壮大,并在附近安营扎寨,而白马帮为薛晟处理一切问题的协议。”木二一脸不屈的说道。

“不愧是我大哥二哥,是条真汉子。”木小骄傲道。

吕子羽眼角跳了跳,道:“无耻!”

木小闻言,脸色一变。

“卑鄙!”吕子羽再次感慨道。

木大和木二脸色也变得极难看。

“下流。”吕子羽忍不住摇头再说了句。

木大忍不住道:“前面那两句也就算了,我们怎么和下流这两字搭上边了?”

“对啊,我们都是正经人,我连女人都没碰过,现在还没媳妇呢。”木小抗议道:“不过大哥和二哥玩过多少女人,我就不说了。”

“你`他妈的。”木二咒骂了一声。木大也恶狠狠的瞪着木小。

吕子羽目瞪口呆,耸了耸肩,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啊?我们怎么办?”木小连喊道。

“你们走吧!以后别在曲枫城附近出现了,更别当马贼。”吕子羽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我身体还不能动啊,你帮我弄好了再走啊。”木二急道。

“半个时辰就好了……”

听得吕子羽的话,木二也放下心来。

“大哥,我们不当马贼,以后做什么去?”木小问道。

“不当马贼?我们凭什么听他的。”木二哼声道。

“接连不利,看来当马贼真有点背……不当马贼,不如我们当强盗吧!”木大思忖了下,道。

“嗯,大哥说的对,强盗还自在点。”木二赞同的点头道。

“好,就当强盗!”木小点头道:“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肚子饿了,得弄点管饱的东西吃了。”说完,木小扶起木大就走。一旁瘫倒在地的木二咒骂道:“蠢货,我全身麻痹,扶大哥做什么,还不赶紧来扶我。”

木小弯腰,一下把木二扛在肩上,扶着木大朝一处行去,很快便消失在林中。

*****

夜晚,吕府,风雅亭苑。

吕庚吃完晚饭后,来到后花园里,站立片刻,道:“绿棠,小羽的房间,每天都去打扫了吧?”

绿棠神色黯淡,低声道:“是的,老爷,我每天都打扫了,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原来位置。”

吕庚点了点头,道:“我去书房了,别送茶水过来了,我要静一静。”

绿棠看了眼心力憔悴的吕庚,点了点头,敛衽退了出去。

吕庚负手于身后,缓步走入廊道,停在窗边,抬头朝夜空望去。

厚重的乌云笼罩在城区上空,星月无光,让人感到压抑窒息。

吕庚皱了皱眉头,行入书房内。

*****

子时,天空漆黑一片,乌云愈加的沉重。整个大地,在万家灯火中,才显得温暖点。

吕府内,静悄悄的,只有那些个守卫偶尔传来的低声细语。此时正门口还站着两护卫,他们神色有些疲惫,但身子依旧笔直。

“你说公子到底去哪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一人忍不住说道:“为了等公子,可是好几天都守夜了。”

“不知道,希望没什么事吧!”另一人叹道。

这时,四个醉醺醺的汉子出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摇晃着,竟朝吕府走去。

“什么人?不要生事,快点离开!”这人喝道。

四人好像醉的不轻,依旧朝门口走去,其中一人醉醺醺的喊道:“兄弟,一块喝点去。”

两护卫立刻上前拦住几人,道:“快点走开,不然,别怪我们轰人了。”

话音刚落,四个醉汉就倒在了地上,鼾声大起。两人皱了下眉头,其中一人道:“怎么就醉倒了?”

“快把他们抬到一边去,躺门口实在不像话。”

随即两人依次把四个醉汉拖到了街道一边的阴暗处。可是,当他们进入那片黑暗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残缺的月亮终在厚重的乌云中隐露一角。在微弱的月光下,数十名黑衣蒙面人隐藏在吕府外围,手中都拿着刀剑。其中几人领头人,漠然的一挥手,所有黑衣人开始从四面八方潜入府邸之中。

夜风呼啸,微冷的夜空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府邸中,从外往内,灯笼一个一个的消失,仿佛无尽的黑暗正吞噬着光明。

终于,在一声暴喝中,厮杀开始了。黑衣人不再隐藏,如潮水般涌入府邸中央,护卫们慌忙聚集起来,抵抗着突如其来的袭击。

鲜血如艳红的花瓣,洒落在地上。

残缺的月亮,也悄然躲进了乌云之中。

天地间,又变得灰暗起来。

金铁交鸣声不断响起,吕府中,数十名黑衣人和护卫杀成一团,刀光剑影中,不断有鲜血飞溅而出,不断有人倒下。

剩余的护卫眼见不支,随着一声大喝,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带着一队护卫冲杀过来支援。

“什么?怎么他们没有引开吕庚!怎么回事?”在院落中,一个蒙面人惊怒道。

“看来他们是想借机杀了他,嫁祸给大人。如果是这样,我想大人还没被人怀疑,就有可能被他们杀了灭口!”另一人退后一步沉声道。

顿时,一半以上的黑衣人见状,都退后一步停了下来。

“大人无需担心,我们也留有后手!”这人森然道:“一队去抢邪风,另一队,给我杀光他们,只要吕庚没死,杀光所有人都无所谓。”

“是!”另一人吹了个口哨,顿时外面又涌来十数人,不但抵住护卫有余,还挥起刀剑杀向另一边的黑衣人。那边的黑衣人猝不及防,一下就倒下七八人。

“他妈的,敢背后捅老子一刀,弟兄们,给我清了这里所有的人。”另一边的黑衣人一声怒叱,从西侧也涌入一批黑衣人。顿时,一群人自相残杀的混战起来。

“杀……”

“啊……”

“砍死他们……”

厮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衣人犹如割麦子一样,一个个倒下去。鲜血侵染了湖水,花草树木,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血腥之中。

“大人,这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自己杀起来了?”有人疑惑的问道。因为黑衣人自相残杀,护卫竟被暂时抛一边,才有机会喘息。

“不知道,不过这样对我们有利。对了,派出去求援的人怎样了?”吕庚皱眉问道。

“大人,外面被人围住了,冲不出去啊,我们被困住了!而且,怎么城卫没来?都死哪去了,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没发现!”一护卫急声道。

“看来今夜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他要对付的人,竟然是我。”吕庚有些自嘲的笑道。

府中护卫不多,被人暗杀了一大半,才发现有人入侵。现在一阵拼杀,仅剩十余人而已,而且个个有伤在身。

吕庚看向周围保护自己的护卫,喊道:“大家不必死守,能逃便逃。”

“不,我们绝对不会丢下大人!”

“就算死也要保护大人!”护卫们无一惧色,再次收拢队形,把吕庚紧紧护在中间。

吕庚心中一阵激荡,拳头紧紧一握,热血沸腾的叫道:“好!随我一战。他们自相残杀,我们乘机冲出去,也许还有一条生路,杀!”

“杀!”

众护卫大吼一声,势如猛虎的随吕庚朝府外冲杀过去。

*****

在黑夜未知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两点碧色的光芒,正注视着远处的厮杀。

“桀桀桀桀……”

一阵低沉如推磨般的怪笑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只听刷的一声,一大片阴影升腾而起,遮天蔽日般,吞噬了夜间仅有的光华。

*****

“竟然这么晚才到,想必爹已经睡了吧。”吕子羽喘了口气,看了眼紧闭的城门,也懒得叫门卫开门,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城墙上轻点,纵身攀爬而过。

城内静悄悄的,没一丝声响。

吕子羽如狸猫般,脚步轻盈的朝家中行去。

忽然,一阵风迎面吹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入他的鼻中。

吕子羽脸色微微一变,心里逐渐不安起来,身形一晃,加速朝家中奔去。

“轰!”

一声响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起。

滚滚乌云汇聚一起,如连绵的山脉般,把那本就散发着微弱光辉的月牙,彻底的给遮掩住了。

闪电,一道亮丽的闪电,如利剑般,在空中划过,照亮四周。

吕子羽瞳孔一阵收缩,在他前面,密集的躺着数十具尸体,有府邸中的护卫,有蒙面的黑衣人,横七竖八,血迹狰狞的洒在各处。

吕子羽脑袋里轰得一声,一片空白。呆立片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嘴里念叨着:“爹、爹……”他顾不了什么,冲了进去,四处寻找起来。

“轰!”沉郁的声音在乌云上空涌动,倾盆大雨直泻而下,周围一下就汇成几条浑浊的,夹杂着血色的小溪!

吕子羽全身淋湿,一路找去,从花园到正厅,最后,他寻着迹象走进了书房里的密室。

“爹!”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吕子羽双目通红,目眦尽裂,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吕庚,吕子羽的父亲,正被一柄灰暗幽静的剑,插入胸膛,死死的钉在墙壁上,四肢、脑袋无力垂落,头发散落遮住了脸。

吕子羽一下冲上前,把邪风抽了出来,抱着掉落而下的吕庚,小心的放在地上。

吕子羽这才看清父亲此时的样子。全身犹如被什么吸干了,年如花甲,肤如枯叶,皮包骨头。胸膛深深的塌陷进去,头发也枯黄一片。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