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师爷温长远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后。
“呼…”
武珂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心说体内的真气还是太少了,虽然行针对他自身的修炼也有促进作用,但不如双修来的内力更快,毕竟合欢神功的“秘诀大纲”就是这样提升的。
看来真要好好双修了,想着,他不由想起了前晚的靡香之乐,心中不免一阵坏笑,才徐徐拔针收进了盒子中。
全程看似简单,实乃不易呀!
前世,他用了无数遍的“逆命九针”,需每次行针都得注入内力消毒,后刺以肌肤来运通经络,行达百骸,无论是时间上,还是进针的寸度,那都要把握得十分精确,效才如神。
前世老头子除了教他“逆命九针”的行法,还外教了穴位、接骨、处方等等博大医术,当时差点没学累死他,更可怜的是,老头子单拿他武珂做示范,他那小身板没少被折磨个透,哎,遥想起当初被扎成刺猬的感觉,他心中就生发出阵阵凉寒之意。
“现在嘛…他也有所成就了。”
武珂舒了个懒腰,便将心中所念抛之于脑后了,转又使手将盒子收进袖子中,想来救治过程还一切顺利。
“圣上,您没事吧?”于才子老目转来一片清明,对着武珂恭敬拜道。不过,他看圣上的气色并没有因提运内力而出现疲惫之态,反而更加精神了。
真是奇怪!
这便是“逆命九针”的神奇之处的一种,武珂称之为“针修之道”,一能运用“逆命九针”给人扎针,二也同时是在自我修炼,来提升“真气”的量纯度和熟练度,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年纪轻轻,功力就已非常高深的原因。
不外是“多努力、不放弃、不气馁,苦勤练!”
而凭武珂自身的真气量,的确还不能对彭司施治完全,要不是于才子在关键时刻给他过渡“内力”,那他行针可就悬了……
“嗯,朕没事。小于子,那陈大爷所说属实?”武珂点了点头,便转眼看向他问道。
于才子微躬着腰,回应道:“回圣上,那老大爷所说句句属实,哪个难民窑……实在是……”
“哦?…”
武珂星目微微一睁,便知里头有些文章,他想着,又徐徐说道:“等会陪朕去瞧瞧吧。那些百姓算是无家可归的人了,才无奈背井离乡致此。也罢,若无家?朕便给他们重建一个;没有家人,朕,就当他们的家人。”
于才子眼眶微微一润,深感吾皇的决心,及宏仁慈德,心头不由暗暗付道:再加上奴才。
“簌…”
卧躺在床上的彭司身体猛之一颤,一双悍目就此瞪得老大,却毫无一丝凶戾之色。
于才子感而目望过去,疑而轻语:“咦,这彭司居然活了。圣上的手段真是神奇呀!这么重的伤都能救活。”顿时,他心中惊叹不已。
“嗯,醒来了?”武珂倒很淡定,像彭司这类情况的人,前世他也医治好过,外加他对自个的医术很有自信,相信医好是八九不离十的。
“咻唰…”
然而,彭司双目却转而死死地盯着武珂,更猛然用手捉住武珂的右手前腕,真如同后世铁钳般刚硬。
“放肆!”于才子万万没想到,彭司蓦然用力捉着圣上的手,以为这厮胆想伤害圣上,二话不说就使掌化爪扣住彭司此手的脉门,使之不能运力。
“老于停手…”武珂见此连忙轻喝一声,及时制止了于才子刚欲拍下的一掌。
“圣上,这…”
于才子闻言,及时收功回来,又反复欲言又止,可见万岁如此态色,想来有所知见,也就心怀疑惑地松开了手来。
娑..
随后,彭司张着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拉着武珂的袖口,视其说道:“刚刚…所言当真?”
武珂没有回避彭司的眼神,一向目光清澈的眼眸与之相视,语道:“当真!”
窸窣…
闻此,谁知彭司蓦然闭上了眼来,捉于武珂的手也松开了,心中却暗暗责付着:“没想到……没想到他彭司被恩人相救,且这恩人居然是当今圣上,那个外界传言的昏君…”
“可如此怀有大仁德、大奇技之人,怎会是骂声如雷的昏君呢?只怕是少有的明君呀…”
观其此态。
“你如今应该可以起身走动了,在好好休养几天,想必就能痊愈了。”武珂言之已站了起来,自个又扭了扭被捉得有些发疼的手腕,以舒活舒活酸楚。
噗通…
谁料,这彭司居然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后伏膝跪拜于地,瞧其上身虽浑赤无衣,但身下还依旧是那破烂不堪的囚服,沾带着黑干的血迹和微发臭气的污泥。
“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再一拜…三拜…”彭司使着头门磕在地上,发出三声连续的闷响,直到三拜为止。
此是条刚汉啊!
“壮士请起…”武珂见他身体已然恢复了大半,暗赞这厮的体魄倒是强健,也顺带受了其“三拜”的“救命之恩”。
古人有道是“跪天跪地跪父母!”若出此三条,必是有如再生父母般,恩情难报!他见目的达到了,既使手微拖起彭司那宽广的双肩,丝毫不在意那身上混杂的血迹与泥狞。
“谢……恩公。”彭司低垂着头,也知自身三拜还不能报全恩情,自当今后报,便在武珂的搀扶下,慢慢站起了身来。
“既然好了,壮士也可以在这休养时日,再拿着这些银两,什么时候想走就可走!这里决不阻拦壮士半分,但记住了,以后没钱了找我,我还是很乐意交你这朋友的。”武珂轻笑地打趣道,以安其疑心,能好好休养。
“这…”
彭司内心此时混杂矛盾不已,但在左右思织之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使着双膝跪地,双手抱拳,一脸坦诚地仰看向武珂,道:
“恩公,草民斗胆,不知外界为何传言恩公不学无术、昏淫无道,但草民所见到的是光明磊落,爱民如子的圣上,怕是小人误传了。然今,恩公予草民如此大恩,草民自无以回报,只有一条贱命加身,还望圣上不甚嫌弃,能为之随从,做牛做马。”
哈哈,古人诚不欺我!救侠以命报,还真是如此,这也得益于彭司此人的性情啊。
咱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刚刚武珂就是让于才子配合演了场戏,当拔完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彭司已经醒了,但为了得到“北侠”认可,他才使了一些小手段。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彭壮士快快请起,这是干何?若真想,也要等你想清楚后,再告诉朕吧?如此未免还是有些仓促了。而现在,壮士还是先陪朕出去,不然守在堂外的老百姓,可要急了。”武珂毫不做作地应笑道,暗说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压压他的“侠气”,不然作为大侠的傲气可没那么好折。
“这…草民遵命。”
彭司迟疑了下,没想到回头来还是被拒绝了,莫非圣上看不上他?唉,想来自己一个窃贼,能被圣上称朋道友的,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施展才能给圣上看,说不定皇上会有所意转。想着,他心中大定,也就释然地站了起来。
“彭壮士,你,你就打算这么出去?”武珂看着彭司哪一身“招摆”着装,有些失笑地问道。
“啊?”彭司这才猛之发现,原来自己这身装扮比街外面的乞丐还乞丐呢,老脸不由一时挂出了红。
良久,等彭司自行清洗穿戴好后,并在一个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侧堂,却发现侧堂里几乎拥满了人,有很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转而听言。
“陈大爷,您放心,本官定将那些贪赃王法的官员,严惩不贷,定不放过一只半个,以还给大家一个明正公道。”
“啊,那草民等多谢武大人啊…”“太好了…”“武大人真是百姓的父母官,处处为我等着想。”…“武大人仁德…”云云。
“若以后遇有什么难事,可以来开封府,本官既承蒙圣恩,就是给老百姓主持公道的,也定会想办法为大家解决的。”武珂亲切地握着陈大爷那粗糙、长满老茧的双手,那眼遛珠子还不忘与众人徐徐对视几下,以表贴切说道。
在彭司没有来之前,武珂已经将这些平民百姓请进了侧堂之中,又像后世查户口般,细致又耐心地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及难处。
这一查,还真问出了些东西来!!
没想到,负责安排“流亡难民”的官员只是安排了住处,后却置之不理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哼,这些腐陋而无能的官员,等我武珂掌握大权之后,势必会一一揪出来算清总账。
“大人……”百姓们被武珂的“亲与之为”大为感动,有甚的早已热泪盈眶,呜呜带泣,没想到、没想到,在他们有生之年还能遇到如此好官,言用“爱民如子”也不足赞佩矣。
“老朽,无以为报,只求、只求一跪以谢大人……”陈大爷眼下流着簌簌热泪,声言颤窣着,后缓缓使躯向武珂跪了下来。
“扑通…扑通”
随旁的百姓亦被此举所感,闻言也纷纷伏拜向武珂,声言无序喊道:“谢武大人…”…“武大人恩胜…”云云歌颂。
“这…陈大爷,大伙这是……快起来……快起来…,我武珂何德何能受诸位如此大礼呢?快快请起…”武珂被众人此举惊撼于心,万万没想到百姓如此情真意挚,不由伸手扶着跟前的陈大爷。
“大人……您是老朽见过的最好的官……”陈大爷泣声言之,而老泪横流于面,想来所言不假,所以才被武珂感触在心。
彭司看到这一幕,心中亦越来越相信跟着圣上一定会为造福百姓,也欲想早点身随着皇上,干番造福百姓的大事。
终于,在武珂的再番劝服下,那些贫苦百姓才陆续站起了身来,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彭大侠的到来。
“彭大侠……”…“彭大侠好了…喔喔…”“彭大侠,你没事真好。”一时之间,百姓们又欢乐庆腾了起来。
“彭某有愧,让大伙担心了!然彭某幸能活下来,亦多亏了武大人,再次,垦请大人能受草民一拜。”彭司看着那些肯为自己喊冤的苦难百姓,一一抱拳告礼,觉得此次被打得半死也值了,随之,他又转身对着武珂深深揖礼。
对于彭司早早来到百姓身后的事,武珂自提前发现了,因此也就欣然受之了。
没想到,彭司面部洗净后略显黝黑,左脸颊上还有个一寸长的刀伤疤痕,从外鼻侧斜划到下颌部,稍有少许粗短胡须在下巴尖,连及络腮部,给整体添了几分悍色,那一双悍目更是坚毅有神,仿佛历经沧桑,饱经世事,深觉是个很有沉熟稳重感的中年人,亦觉得是个做事踏实之人。
等其深深一拜后,起身的彭司又言道:“启禀武大人,草民还有要事禀报。”
“嗯?彭壮士请讲。”武珂听言,便微抬着手示意说下去。
“回大人话,府中温师爷因草民之故,受到牵连,现在被关押在牢中。至于事情的经过,还请武大人听草民慢慢道来……”彭司恭敬抱拳再拜道,后既将此事的缘由,说给了武珂听。
“咦,还有这事?”武珂目睛微微一眯,暗想这个温师爷倒是有些胆量,就是不知怎么被捉的?
于是,他对旁边的衙役问之:“有此事否?”
这衙役见武大人问话,连忙点了点头,又拱手垂首应道:“启禀大人,温师爷确实因此事被捉进了大牢中。”
武珂现在是新任开封府府尹,老府尹都吩咐了全府上下都要听武大人的,衙役们自然乖乖听武珂的话,岂敢不从?焉做出头鸟乎?
原来,这个温长远是去通报消息给彭司,告知其逃命的,却不慎自身撤退不及时,主犯彭司倒是跑了,而自个却被擒了。
胖府尹也因此依计就计,反以温长远做诱饵,并在周围布下了重重兵力,只要彭司敢来,就只同入海的江流,有来无回啊!
可谁知,彭司竟如此坦荡荡,径直就到府里自首了,也省得众人需提心吊胆来擒贼。
但胖子府尹在平常处理案事时,实则都让这温师爷办理的,而他则喜欢做个甩手掌柜,可为了做做样子,他还是把温长远扔进了牢房中,是打算等了结彭司的案子后,风声过去,再放其出来。
时过半柱香后。
只见一名身着儒服打扮的中年男子被衙役带到武珂面前,细观其行止之间带着温雅气度,上下肤色略显白润,加其脸庞微瘦而显得为人精简,紧镶有一双目睛蕴含精细之彩,又稍带疑虑之色,一路走来,他那下巴尖处留着约两三寸长的胡须,更是微微由风扬动,步伐却不失稳健。
“下官温长远,拜见府尹大人。”温长远不卑不亢地微身向武珂行礼一拜,隐已猜到这处于人群中如星芒高耀的英俊男子,便是新来的府尹大人!
“温师爷请起。”武珂脸带笑容点了点头,心中暗说此人有些“读书人”的脾气,就不知才学如何?能于开封当师爷,想来也不会差吧!
“温兄……”
彭司见到自己的好友知己果真平安出现于前,他心中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落着地了,自喜乐于形,快步上前,使着右手深深握住温长远的手,左手则上下摸寻其肩,左右细视,生怕老友缺了几块肉般。那怕百年不见的老友相见,也没有这般激动呢。
“啊?……彭兄…你…你真的还活着?”温长远见这活生生的彭司站在眼前,一惊一喜地问道。
哪怕刚刚府衙和他说了一些概况,但他还是对此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目睹才不得不信,又怎不喜而相接?
“呵呵,温师爷,你可知罪?”武珂摸了摸下巴尖,那鼻中早已仿佛闻到,空气中正飘散着的浓浓基友味,看不下去的他才想着打断两人的叙聊。
“这……下官知罪…”温长远被询之微微叹息一声,便转身对着武珂苦涩拜道。
“不过,念你知错能改,本官也不打算追究了,就借此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以作惩戒。倘若下次再犯,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武珂淡淡说道,但愿此人,真能有所作为,才不负此恩。
“啊…这……卑职多谢武大人。”温长远闻之为此大喜,是着实想不到武大人会如此轻易放过他。要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哪怕主谋彭司已经无罪释放,但他作为正派官员去告密给贼人,往朝律法那可都是重罪啊...
想着,他不由想知,这新府尹大人究竟是何来头?
“好了。”武珂摆了摆手,看向近旁的百姓们说道:“陈大爷,本官想去你们哪瞧瞧,你看如何呀?”
“好…好……好,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只是,那地住所简陋……”陈大爷听后说话都带着高兴的颤抖音,可一想到哪边着实太差,生怕武大人不习惯啊。
“陈大爷放心,本官可不是去玩的,若那地情况属实,明天,本官就将此事上奏给吾皇,来还你们一个大公道。”武珂慷腔言之,并非泛泛,他就是朕,又岂会食言?因陋室而不去往呢?
温长远、陈大爷等人听之,前者微微有些明了,亦有些为官的感触于心,而后者们是愈来愈觉得武大人真乃“为国之良才”、“为民之好官”啊。
一柱香的功夫后。
陈大爷等人就带着武珂他们来到一城边的难民住所,因那地环境不好,又多为流亡百姓的居所,又被旁人称之为“难民窑”,可想而知,哪里的条件非常差矣。
且听陈大爷说,每半月或月余都会有朝廷官员来此,派发救送些米醋粮食,来缓解众人温饱问题,但他们人数很多,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哪能吃得饱呢?
当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难民,很多没有一技之长的都改以乞讨为生了,不然有家小的他们,如何活下来?
哪怕现在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亦还是当初遇灾流亡时的,没有更换过,怪不得其们浑身上下的衣着,都泛淡着破旧之感,有得更是破布交缝,五色八花。
因为,开封府早有严令,对能进观审区的百姓需得穿着得体,容整发齐,若真的乞丐,自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而他们也仅仅是为数不多,衣着稍微得体的难民,否则来人将更多,此也反映了彭司对他们的大恩,否则也不会如此申明其冤。
...
难民窑,顾名思义,是朝廷接纳各地因灾祸,而致百姓流亡到此的住所,时受朝廷支助及安排。
最大的当属在城外的一个聚集点,次之的,就是陈大爷他们位于城内,在城西的一条偏荒的破街之中,一般没有什么人会去,是京城之中仅少遗弃的街道。
呼簌…
碎裂的石路,从街口张破到街尾,残缺的破屋,又若摇摇似坠,参着木吱裂张崩开之声,使人心惶,路上街旁还有些如风烛摇灭般的老人,正佝偻着身形太息而望,目中无失神彩,多为黯淡,一席凉风拂过,卷起那零星枯叶败草,使景意略显苍凉无色…
随之走进,才细细听到那痛至苦极的呻叫声,及一声声的连息不接的咳嗽,皆后响起,与他们当头走过的道路,那人来人往,如流水珠龙,那吆喝传沸,似歌语不烦,反显得格格不入。
此情此景...
难民窑呀难民窑,实比我武珂想象当中还要恶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