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边关告急
光阴如梭,一晃又是两个月,又到了一年中最冷的冬季。
这两个月来,幸得林医生的特许,茯苓每日吃住都在济世堂,除了疗伤以外便也投桃报李的帮着做些研磨草药、照顾病患的杂事。
难以置信的是,自己原本被大火和浓烟伤了的嗓子及全身上下的皮肤,也在方神医的“续肌膏”与林大夫用“草河车”作药引调整的药剂共同作用下,已经全然康复了。
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举手投足间自带少女的明媚娇艳,令人见之难忘。如此鬼斧神工的医术,即便是医学手段如此发达的现代也是望尘莫及吧,茯苓不得不感叹中医的博大精深。
只是,容貌虽好,却与过去判若两人,声音虽婉转如空谷莺啼,听之却不似旧时的自己。
茯苓长叹一声,罢了,这样也好,就当自己再重生一回,一切重新来过吧!
十一月的冀州城,寒风虽刺骨却不比乡野间的风来得冷咧,即便如此也依旧是呵气成冰。入冬以来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气温也是一降再降。
冀州虽是省府,连年繁重的赋税加之时局的动乱,城里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据说今年街上讨饭的乞丐都比往年多了一倍都不止。这天寒地冻的,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谁又会去外头遭那个罪呢?
今日一早,一位冀州府的高官来医馆就诊,病情倒无大碍,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林大夫亲自开了方子,学徒们忙不过来,是自己帮忙抓的药。
要说自己在药馆里帮忙倒也不是坏事,起码在医术上也学了些皮毛,加之儿时每每阿娘行医,自己姐弟三人都是在一旁看着的,耳濡目染的也受了些熏陶,所以学医这事上,也算是有慧根的,一般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毛病自己也能诊冶了。只是这点儿皮毛治治自个儿还行,要是诊治别人怕是庸医误人了。
那个府官和林大夫是老熟人了,茯苓端茶送药时却无意间听到一些他们闲话的内容,却不禁让茯苓大吃一惊。
据那府官所言,我镇北军五万人死守涵谷关一线近半年,朝廷未派一兵一卒,车马粮秣严重短缺不说,十冬腊月的,棉衣、药品等补给迟迟不到位,将士们仍穿着单薄的秋衣,不少将士不是死在燕在战场上,而是被生生冻死饿死的。
两个月前,燕军就已突破涵谷关一线,20万精锐铁骑长驱直入我梁人国土,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炎城以北诸村镇是血流成河、尸横败野。
现下镇北军所剩不足2万人的残部已被逼退至炎城一线,正依凭天险“长陵江”与燕人对峙死守。长陵江和炎城的背后,就是冀州城,冀州背后便是一览无余的平原地带,一旦燕人突破了炎城,攻破我大梁也只是时间问题。
炎城的气候,茯苓再清楚不过,每年春夏秋三季江水浩荡奔流不息,要去炎城就要坐轮渡过江,只是一进入腊月,近千米宽的江面便全部冰封,当地的百姓常是坐上雪橇或直接带块木板,滑冰过江。
还还记得小时候,阿娘带着自己去炎城药铺配药时,常常用小板凳反过来当雪橇,用根绳子拉自己过河。那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的,还高兴的大声欢呼,觉得甚是刺激好玩。
时过境迁,想到这儿茯苓就一阵揪心,眼见就要进入腊月,天气一日寒过一日,若江面结了冰,难保燕军不会强行渡江。
前几日收到许老板的回信,信中除了对自己的“死而复生”表示惊喜之外,还告诉茯苓,早在北疆战乱之前,许老板已和家人早早迁入炎城,自己的二弟和小妹如今都安好,叫自己不必挂心。
知道家人和朋友们都安好,茯苓激动之余却更加担心炎城即将面临的危机。
思虑再三,茯苓决定,自己势必要亲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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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林大夫大恩,不辞而别实为不妥,匆匆打点行装,也管不得冒不冒昧,直接去了林府。
穿过一片绿树掩映的青石小径,一座巍峨的门庭**清幽,紫檀木的门楣,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林府”两个字龙飞凤舞的,仔细一看落款竟是先皇魏岷。
在大梁,医者的身份地位其实是不高的,王公贵族比不上是自然的,甚至比文人还要低个几级,仅仅比商贾和士卒稍高一些,和庶民、伶人一同,被计入下九流之末的。
虽然医者身份地位不高,但林家却是个例外。
林家的声望和地位,非一般的权利富贵之家可以比拟的。
林家世代行医,济世为怀不说,放眼冀州和整个大梁,无论是行医的操守和家风家声,都是数一数二的。
林济怀的祖父那是世人皆知的太医院提点,比院判的品级还要高一级。到了林济怀这一代,更是医好了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的顽疾,论声望和影响力,林家甚至不亚于知府老爷。
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林家能有今时今日,并非一日之功。
茯苓怔愣的片刻,下人已恭顺客气的将自己引入正厅。
正厅外是一个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荷花塘,寒风吹过,凋敝的残荷便会泛起一阵列悦耳的“沙沙”声,与塘边矗立的几幢灰瓦白墙的小洋楼相映成趣。
荷塘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转身向背后眺望自己的茯苓健步走来。
步履稳健,一袭锦缎阔袖长褙子,上好的羊脂玉发簪将花白的长发绾得一丝不乱,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里透出的光却锐利无比,飘逸的山羊胡垂在前胸,明明是仙风道骨的仙人,却又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见林老爷进来,茯苓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礼,语气恭敬的说明来意。
不想看着还算和蔼的林老爷却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就是易茯苓?”
茯苓心下正犯嘀咕,只好礼貌的应了一声“是”。
“这么说来,我那半颗“草河车”就是给你这丫头片子治嗓子了?”
茯苓见此情形,心下一惊:难道为我冶病这件事,老爷子有意见?
“回林老爷话,正是小女子。”茯苓如实作答。
“你可知那‘草河车’乃我林家传家之宝,你一介庸碌女流,何德何能,凭什么受我林氏如此大恩,你担得起吗?”林老爷怒目圆睁,语气中带着质问。
想想自己大儿子林济怀不经过自己同意就偷拿了草药给了别人,自己就心疼的难受。
要说这医者留着草药不救人也确实不对,不过这草药可是自己那早已过世的故人……青梅竹马的故人成家小姐所赠,自己原本还想留着个念想,却不想连半颗也留不下……
茯苓不明白,为何林老爷一位老人家会和自己这般不客气,却碍于林济怀大夫对自己有恩,又不好发做。
深施了一礼,茯苓正色道:“林大夫济世为怀,为我解除病痛,不惜耗费如此珍贵药材,小女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效劳之处,小女必将倾力回报,绝无二话。”
“回报?你拿什么回报?看你这样子像是要辞行?”林正柏抬眼打量了茯苓一番,语气咄咄逼人。
“我家乡在梁燕交战第一线,年幼弟弟妹妹尚在炎城无人照料,茯苓打算先安顿好家人,再来回报林家大恩!”
林老爷子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踱着步子,眼神中透出赞赏之意:这孩子果然是个有情义有胆识的,自己的草药医了这孩子也不算浪费。难怪一向听话稳重的大儿子会为了这女娃偷拿自己草药,若换成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吧!
想到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的林济怀,林老爷子才觉得自己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