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家庭
好在这个话题并没有聊多久，就结束了今天这场愉快的光棍问答。
因为此时已经下午五点了，村里陆陆续续读小学的小孩子放学回家了。
大人们也从地里收拾收拾一些青菜萝卜回家准备做饭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这个季节也没啥庄稼要种，也没啥农活要忙，大家也大多在家休息。
虽然白天还是大太阳，但是还不到旁晚六点，天就开始慢慢昏暗下来了。
田富贵竟然还感觉有点点凉，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两件衣服，田富贵不由有些苦笑。
身无分文，在这个吃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谁有多余的衣服给自己穿？更加别说买了。
待田开发兄弟二人离去后，田富贵有些苦笑地站起身，准备去大伯家讨一件外套穿。
田秋刚是这附近农村信用社的社长，虽然名头好听，但是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办事处，整个信用社就一个人，包括管账的，会记，都是田秋刚一人包办。
而这个办事处就设立在自己家里，最靠近马路的房子，门口挂着一个用毛笔字写的招牌：“田家湾农村信用社”。
田富贵小时候经常看到很多农民找大伯贷款，大家贷款的金额都不大，几十块到几百块，基本都是为了买生产用的农具之类的，还有就是小孩读书费用。
你还别小看这几十几百块钱的贷款，在这个年代，是非常大的一笔钱了，最重要的是！
贷款利息非常高！
非常高！
田富贵不是很清楚利息多高，但是小时候自己父母也找大伯贷款了二千块钱，那是一九九零年的事情了。
为了还这两千块钱，父母辛辛苦苦忙了四年，听父母说，每年辛辛苦苦忙了一年才刚刚够还利息。
这个年代的农民是最苦的，收入低得可怜，全家人吃饭都紧紧巴巴，还要上缴公粮，物价一年比一年上涨。
如果不是九零年代，沿海地区陆陆续续开放打工潮，很多农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田富贵爷爷其实早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分家了，家里祖屋一起有十几个房间，当年田富贵家也分了两间房子的。
但是随着田富贵父子俩一去不复返，还有三伯也常年不在家，加上大伯一家人口兴旺，这些房间大多被大伯家占去了。
西边还有两个房间是田文峰家的，田文峰结婚这么多年了也就生了一个女儿，加上计划生育开始紧起来了，现在到时想生也不敢生了。
这个年代家里有吃国家粮的，如果还违反国家政策，那可能会被一撸到底，这个年代吃国家粮的可是高高在上的，谁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去生儿子。
生儿生女都一样，晚婚晚育……
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
好吧，扯远了，田富贵收起心神，找大伯儿子，自己的堂哥田富强借了一件打补丁的大衣。
一直到吃晚饭，田富贵都一个人思绪都在神游。
到了吃晚饭，田富贵终于看到田文峰一家了。
看着这个神情有些疲惫的年轻人，田富贵眼眶竟然有一丝发酸，自己叫了一辈子的爸，此时却是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
田富贵也终于看到田真真了，一个个子瘦小的小女孩，面容很柔弱，很清秀，小美人胚子一个，一看就很配田真真这个名字。
田富贵看着这个“自己”，心里生不出一丝其他的念头，仿佛感觉到一丝圆满，还有一丝解脱。
自己上辈子让父母操太多心了，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这辈子，“田真真”也不存在了，只有田富贵了，从今以后，田真真就是田真真，自己就是田富贵。
田富贵笑着摸了摸田真真的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富贵哥哥，你为什么皮肤这么白呀！还这么胖……！”
“田富贵顿时笑容消失了，这小妮子！”
到了吃饭，田富贵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大伯家吃饭，而太爷爷和三爷爷三奶奶也在大伯家吃。
大伯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多基本已经成年，子子孙孙一家人加起来十几个了，也没有分家，这个年代也没有外出打工，反正房子也多，吃饭时，围着桌子一大圈。
而田文峰夫妻加田真真也自己在家简单做了饭，大家一起开饭，饭菜的香味在这个不大的院落里弥漫，小孩子吵闹着，大人们聊着天。
田富贵正在大伯家正吃着饭，只见田真真的母亲张菊花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
“来来，今天在县里买了点五花肉，这不富贵回来了，我炒了一盘，给大家分分！”
张菊花笑容可掬地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富贵眼眶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喊了一句：“妈！”
好在大家的笑声把这个简单呼喊盖过去了。
田富贵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在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个爱念叨的妇女，那个每年冬天都会给自己制一件毛衣的妇女，那个大冬天，冻得手都烂了，还在工作的妇女，那个自己喊了三十八年的妈！
可惜，从今以后，这个称呼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谢谢婶子！”
这盘五花肉让屋里的大大小小的眼光都聚焦了过来，小孩子的口水声田富贵都能听到。
可是如此，大家都不敢动筷子，只是夹旁边的咸菜青菜萝卜。
或许这就是家教。
这种后世很难见到的家教，却随着爷爷去世，也慢慢消失了。
“富贵，既然你婶子炒给你的吃的，你就吃嘛！”
这话是爷爷笑眯眯对着田富贵说的。
田富贵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用筷子夹，他对五花肉实在没什么胃口，何况这种状况下。
“爷爷，大家一起吃吧，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吃肉。”
田富贵摆了摆手，尴笑着示意大家开吃。
“客气啥呀，都是自家人，都吃，都吃。”
爷爷看富贵这么懂事，也带头夹起了一块肥肉，示意大家吃。
爷爷发话了，大家自然也不会客气，说是一盘五花肉，其实也就几两肉，这么多人，每人一块都分不到，很多妇女都不好意思去夹，小孩子到也不客气，一块五花肉吃到嘴里笑眯眯。
田富贵始终没有去夹那肉，只夹了旁边碗里的咸菜。
饭后，天也完全黑了下来了，田富贵估摸着也就七点多一点，喝了一杯开水，田富贵这才想起，这个家庭竟然连一部黑白电视机都没。
只有那昏黄的五瓦灯光挂在客厅，妇女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把火盆提了上来，一家人围着火盆烤起了火。
而小孩子吃完饭就跑到外面去玩了，村里不远处仿佛听到电视的声音，那经典的新闻联播声音。
大伯家虽然不穷，但是家庭太大，小孩也多，上有老下有小，开销太大，这个年代一台电视机可是几百大洋呀，一般的家庭还买不起。
三百多人的村里，有四部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有电视机的人家都围满了小孩子。
田富贵小时候也是这群小孩子中的一员，每天晚上都归心似箭似的去追电视看。
回忆如青春，一去再也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