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教师交流

十月底，几所军医大学组织教员的交流活动，主要的目的是相互学习，取长补短，提高教学质量。交流的教员老、中、青都有，为期三个月。这在校园里议论纷纷，有愿意去的，也有不愿意去的，尤其是女教员反响最大，谁愿意这么长时间出差，太不方便了。学校教务处把指标直接下达各院系，由各院系确定具体人员名单。司琪所在的办公室也讨论开了，你一言我一语，差不多都是不太愿意去，因为这个办公室都是女教员。司琪刚上完课，走到门口就听到激烈的讨论声，刚进门，陈莉就问她：“司琪，你对交流的事怎么想的？”

“学校安排我，我就去呗。”司琪回答道。

“别傻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三个月呢，我们基本统一思想，都不想去，让男同志去多合适呀。下午系里找谈话，你也说不想去就行了。”

“我……”司琪刚想说，就被陈莉打断了，“行了，你现在不是学生了，做一个听话的好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教师了，哪能说啥就是啥。”

司琪知道说不过陈莉，就没有再说话了。

下午系里陈副主任挨个找谈话，以确定人员。系里定的基调是身体不太好的、家里确实有困难的、女同志有小孩的都可以不去，其他的都要服从安排。跟男教员谈话很顺利，基本上都服从安排；跟年轻的女教员谈一个不愿意去，谈一个又不愿意去，陈副主任非常生气，等谈到司琪的时候，他都没有信心了，没想到司琪表示服从安排，让陈副主任大为感动。但是司琪的情况系里是了解的，年近八旬的老奶奶需要照顾，当然不会让她去，找她谈只是例行公事，因为她是最年轻的几个教员之一。

逐个谈完话之后，陈副主任召集所有年轻女教员开会。“人员交流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学习机会，提高教学能力，多好的事情，又不是要把大家调走，这么抵触干什么？大家都应该向司琪学习，家庭有困难都积极响应学校号召。下面我宣布交流人员的名单：王雯萱、陈莉、李晗、赵莹莹。”

陈莉马上站了起来：“我怀孕了，去不了。”

“最后名单会在系里宣传栏张贴，散会！”陈副主任非常生气。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一言不发，司琪只知道大家心里不高兴，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气氛是冲着她来的。

第二天，司琪照例来得早，就开始打扫卫生，正擦桌子的时候，陈莉走了进来，司琪刚想打招呼的时候，陈莉开口说道：“我的桌子脏得很，我自己擦，以后不用你擦。”司琪感到无比的委屈，强忍着泪水，司琪明白这是自己没有“配合”她们所导致的。

司琪发现现在办公室的气氛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有时候明明大家聊得好好的，她一走进去就没人说话了，而且好多事情对是针对她而来。司琪一肚子委屈，不知怎么是好。

系里交流学习的名单公布了，女教员除了陈莉，其他三个都榜上有名，怀孕嘛，你总不能带着人家到医院现场检查吧，其他三个都还没有结婚，找不到理由了。

一天下午，一位学员拿着一本书来找陈莉，司琪告诉她陈莉刚出去，这名学员就拿着书走到司琪面前，说道：“老师，要不然您帮我看看吧。”司琪拿过来书来一看，是一道分析题：一位16岁女孩，近3天双下肢伸侧出现紫癜，分批出现两侧对称、颜色鲜红，伴腹痛及关节痛，血小板160×109/L，WBC10×109/L，Hb100g/L，凝血时间正常，应首先考虑是什么疾病引起的？

司琪告诉她是过敏性紫癜，并找出书来，给她看了一下过敏性紫癜的主要症状特点：以双下肢及臀部多见，对称分布，大小不等，分批出现，常可高出皮肤表面，可伴有荨麻疹。

正说着，陈莉走了进来，这名学员赶紧对陈莉说：“陈老师，您刚才不在，我有个问题问了一下这位老师。”

“人家讲得可好了，你以后就跟着她学就是了。”这名学员一听话不对呀，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了，“站着干吗，赶紧回教室呀！”这名学员一听赶紧往外走。

司琪一听这话是针对她的，顿时觉得胸闷难受，呼吸困难，干脆放下手下工作，来到外面走走。走到小花园的一个假山后面，她坐了下来，这些天办公室的气氛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她把头埋在胳膊间，小声地抽泣着，双肩不停地抽动。在学校的小课堂里，司琪出类拔萃；而人生是一个大课堂，司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才是刚刚开始。

这些天，罗芸感觉到司琪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就问她怎么回事。司琪说没有什么，罗芸也不好再问，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帮助司琪，很多事情要她自己慢慢历练。

年底了，系里组织各种评比，其中一项就是优秀教员的评选，由教员之间无记名投票决定。司琪毫无意外得了倒数第一名，陈副主任负责的监票，拿到结果让他大感意外，因为他从学员那里了解的情况是，司琪讲课精彩，作业批改认真细致，辅导功课尽心尽力，不应该呀。

陈副主任找到司琪，问她是怎么回事。司琪什么也不说，一直在哭泣，陈副主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纸巾递给司琪。陈副主任突然想起交流学习的事，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司琪只是哭，还是什么也不说。陈副主任想想，应该就是这件事。是呀，大家都知道司琪去不了，你告诉大家司琪表态要去，其他人会怎么想？肯定认为司琪是个虚伪的人，而且你这一点名更是把司琪推向了办公室同事的对立面，所以一般领导讲话总喜欢用“有的人”“个别人”等泛指词语。

陈副主任对司琪说道：“别灰心，继续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你的工作能力系领导是知道的，是认可的，明年再评优秀教员让学员直接投票。”

从陈副主任办公室里走出来，司琪心里稍微好受点，起码有人知道她的苦衷了。

一天早上，司琪正在办公室里备课，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传来，陈莉匆忙走了进来，一阵忙乱地在包里翻来翻去后，停在那里了。好一会儿，她走到司琪面前，“司琪……我……今天忘了带教案，能……把你的先借我用用吗？”赵莉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

司琪把自己的教案递给了她，“快去吧，马上要上课了。”

赵莉拿着教案小跑着出去了。

赵莉上完课后，把教案换给司琪，“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办公室里始终只有赵莉和司琪两人，两人没有再说话，但是两人内心肯定是复杂的。一个办公室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弄得那么水火不容。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