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那伙人走了,原本鸡飞狗叫的小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咳嗽得满面通红的老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地上的人:“你,你,咳,滚……”
苏代垂眸,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趴着的人,地上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那人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揉着肩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苏代看清那人时,倒吸一口冷气,感叹这世界还真是小。
夏季看到苏代的时候,那天晚上的场面忽然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伶牙俐齿的丫头,面对无理取闹的人时,那种冷静的神态,在这个年纪的人身上很少见。
她怎么会来的?难道是钟意?
“咳,你回去告诉钟意,她的钱,我过几天还给她……”夏季捂着腰,一下一下轻揉着。
他站在角落里,院子里昏黄的灯挂在他的头顶上方,灯光洒下来,打在他的身上,他低着头,苏代看不清他的面孔。
“钟意说让你不用急着还,好了,我先走了!”苏代看了一眼,随即低头,转身就走。
夏季抬手,用被弄脏的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对着坐在地上咳嗽不止的老人指了指屋子,厌恶的开口:“你先进去。”
老人咳嗽中说不出话,然而就算咳得五脏肺腑都要出来了,他还是固执的要把那个“滚”字说出口。
夏季恶狠狠的瞪着他,重重的拍了拍染了一身土的衬衣,然后扭头朝院子外走了出去。
“喂,你等等。”夏季的声音沙哑而有质感,像粗粝的磨砂纸,苏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有事吗?”
“没事,我,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这里打不到车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了。”夏季走到苏代面前,脚步稍顿了一下,随即走到她前面,“走吧。”
苏代没说什么,默默跟在夏季身后。
夏季个子很高,苏代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白衬衣,黑裤子,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而有力,依然是短寸头,干脆利落,只是有些清瘦,看着背影有一种单薄的感觉。
凌乱的衣服穿在身上,他像一个衣服架子似的,穿出了一种落魄的美感,他的腿很长,迈出去一步,就是长长的一段距离。
苏代目睹了他的狼狈,可是他没有在意,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还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
是的,在他眼里,苏代就是一个小孩子,别说苏代,就是钟意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孩子!
而苏代因为身高的原因,加上她的穿着,活脱脱一个高中生的样子,虽然她才刚刚从高中校园走出来。
夏季闷头走在前面,苏代没吭声,他也没说话,一时之间觉得甚是尴尬,为了打破这种沉默的氛围,他没话找话似的开口。
“那个,苏源,应该是你弟弟吧?”
夏季脚步没停,径直迈开大步往前走,走在前面等着身后的人回话。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她回话。
“那个……”他转身,忽然看到那个“小孩子”落在他身后很远的一段距离,她低头看着路,一步一步走得极为仔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翻进了旁边的小水沟里。
尴尬的挠挠头,夏季站在原地,等着苏代。
苏代低着头,看到夏季站在路边,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她那一眼恰好看进了夏季的眼睛里,他温润的眸子里,流淌出溶溶的月色。
夏季的眉毛很浓,嘴唇很薄,面孔却雪白一片,苏代看着夏季,他的脸,像春天快融化的雪,这么看上去,其实长得还不错。
一阵风吹来,苏代打了个寒噤。
她拉了拉衣襟,夏季抿唇:“你走前面吧。”
苏代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夏季跟在她后面,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于是夏先生重拾刚才的话题,苏代点点头:“对,我是苏源的姐姐,我叫苏代。”
提起苏源,苏代便不想多搭理夏季,一个高中老师,不负责任就罢了,居然被人逼债逼到家里了,还被人打在地上,差点连命都没了,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她没有说,暗中观察,看破不说破,暗中保持距离就好。
有人说,你怎么看一个人,那个人也会怎么看你,苏代与夏季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夏季好像也看出苏代不怎么想和他交谈,他也是。
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苏代这人身上有股子冷清的气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这个人冷静得太过异常,像一只躲在暗处,伺机趁对手不备,猛然跳出来的猎豹。
这丫头,不简单啊!
两个人沉默的走着,夏季半路打了个电话,走了半个小时之后,来到公路的时候,苏代就看到一张面包车停在路边。
一个很瘦的男人靠在车上抽烟,看到夏季,远远的招手。
“我朋友,不是坏人。”夏季与苏代错肩,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麻烦你了!”夏季上前,递给他一支烟,那男人接过,大大咧咧的笑了。
“麻烦什么呀,走吧,姑娘!”
苏代点点头,拉开车门,上了车。
夏季站在车门口,对着司机叮嘱:“路上小心点。”
司机把车钥匙插上,对着夏季大大咧咧的笑了:“哥,放心吧,保证把这姑娘安全送到。”
随即,夏季又把头伸到了苏代的车窗前,苏代摇下车窗,冷风吹了进来,夏季的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老成的,随着夜风,吹进了她的脖颈,他说:“额,你也小心点。”
苏代礼貌性的点点头,嘴角硬扯出了一丝笑意,然后摇起了车窗。
看着车子走了,夏季站在原地,一手插着裤兜,一手伸着摇了摇,苏代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个白点。
她收回视线,垂眸靠在座椅上,车是那种面包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车窗玻璃有些脏,看不清外面的夜色,座椅套破损得厉害,露出了里面黄色的海绵,
座椅早已没了弹性,苏代坐在座椅上,就好像坐在木板上似的。
路不好走,座椅又不舒服,她靠在椅背上,被颠得东倒西歪,苏代屁股被硌得生疼,她抓紧包带,想想这一天发生的事,头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