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宝刀赠英雄

孱弱少年说要给杨青峰看一样东西,踉跄脚步,将那刚刚一行人拿进的那个古色古风的匣子打开,先自一道寒光耀目溢出,杨青峰方始看清那匣中所放的是一把刀。孱弱少年双手握住刀把,方始起在手中,递于杨青峰,道:“青峰哥请看,这一把刀怎样?”

杨青峰伸手接过,只觉手中一沉,那刀份量竟是不轻,刀锋寒光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刀身甚宽,刀头更阔,简单无饰,却朴实之中更见雄厚。刀上无字,只四面隐起有山云文。杨青峰心中一动,恭恭敬敬将那刀双手捧归还给孱弱少年。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不作言语,只双手将刀奉回,还只道杨青峰是看那刀不起,心中不觉惊讶,说道:“青峰哥是觉这刀不中用吗?”

杨青峰虽酒醉于心,却是神情一凛,说道:“此刀不是凡品,我一凡夫俗子,怎敢妄加评判,还请快快收起,不要污了神物”

孱弱少年颇显意外,微斜醉眼,说道:“杨大哥既是如此之说,定然是对此刀来历知晓得十分清楚,恕我见识浅短,倒想向青峰哥请教清楚。”

杨青峰面色一肃,神情甚是恭敬,说道:“几年之前,我听师父和师伯谈论天下兵器之谱,说起从古至今天下名器,其间说到一刀,说是在那《王侯鲭》书中有载,说的是汉时董卓,少时耕野,得一刀,无文字,四面隐起作山云文,斸玉如泥。后及卓贵,将其示五官郎将蔡邕,邕曰此项羽之刀也。今我见此刀,刀上无字,正如那书上所载四面隐起作山云文,我心所思,这刀莫非就是那传说之中的项羽刀?”

孱弱少年呵呵一笑,说道:“都说武当杨少侠少年英雄,却不知竟还博闻广记学识渊博,既是大哥对此刀来历知晓的如此清楚,现就将此刀送于大哥,也不没此刀之名,正是英雄之刀再入英雄之手,青峰哥切莫推辞。”

杨青峰一怔,连连摆手,说道:“此等神器,怎能做为馈赠之物,况此刀为英雄之刀,不是英雄,不能身佩,今虽是你诚心送我,我也决不敢收。”

却听孱弱少年哈哈一笑,说道:“杨大哥聪明秀出,胆力过人,年虽尚轻,却是侠义集身,不畏暴强,虽死不惜,重情重义,此正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如今天下乱贼纷扰,外夷侵袭,朝廷虽有气而力不足,正是大哥行那大英雄壮举之时,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御外敌于边疆,扬中华之威于海外,此刀赠于大哥也可谓是物归明主,适得其所。

孱弱少年一席话只说得杨青峰顿首觑地,半晌做声不得,说道:“我自行走江湖,谨遵师门教诲,除强扶弱,匡扶正义,行事皆求心安,尽力不使愧疚留于日后,此为人之行事本份,如你所说救黎民于水火,御外敌与边疆,我心实是想也未曾想过,你如此高看与我,真是让我心内惶恐不已。”

孱弱少年大笑,说道:“青峰哥所说恰是那英雄之人本色,真正的英雄不是将事事皆先谋划于胸,再去行之,如此岂不是成了大有心机之人,英雄实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眼见大厦将倾,力挽狂澜相扶,如此才为真英雄实好汉,青峰哥眼下初出江湖,对世事不甚知之,假以时日,如是大哥知晓天下之势,自当义不容辞行那大英雄壮举。”

不管孱弱少年如何细说,杨青峰始终不愿收受那把项羽刀,孱弱少年无奈,对杨青峰说道:“既是青峰哥执意不要,我也不便强逼,可是如今青峰哥要护我去北地长白山寻参,远走关外,路途遥远,涉地险凶,青峰哥之剑上次与刘宗敏相斗已毁,如今没有防身之器也是不行,就请青峰哥将此刀暂且收下以做防身之用,待我们重回此地,再还回于我,如此可好?”

杨青峰心想也是,此去路途遥远,没有随身兵器自是不行,想到此处,说道:“既是如此,就暂借你了此刀,待寻完药治好了你的伤,回了此处定然要回还于你。”

孱弱少年自是答应不迭,虽听杨青峰说再回此处定还此刀,心想到了那时再做理会,心下也自欢喜。杨青峰对那刀拜了两拜,方自拿过来放在身边。

杨青峰和孱弱少年当晚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又自出外,已与杨青峰商议,歇息两日再行,杨青峰只盼身伤尽快愈合,便只卧床养身,也不理会孱弱少年忙碌是为何事,心想孱弱少年非是一般之人,此已千真万确,本是有心与他结为兄弟,他却不肯,若是平常之人,杨青峰倒还要去探究一番,却越是非同一般,杨青峰心中孤傲,越是不屑理会,自在心中存了尽早寻得千年人参为他治好身伤,便自分道扬镳之想,又心中深深担忧悯无双,那不屑与孱弱少年结交之心便是更见盛长。

当晚孱弱少年回来客栈,又如昨晚一般,有人陪伴他送来颇为讲究的菜品吃食,杨青峰也不询问,伸箸便吃,第二日准备赶路,也不喝酒,特意问了孱弱少年明日上路租雇马车之事,孱弱少年回说一切都准备妥当,杨青峰方始安心。

一夜好睡。清晨天刚擦亮,杨青峰起身下床,将悯无双先前给自己收拾的包袱细细捡视一番,又见孱弱少年所送的那把项羽宝刀躺身匣内,心中大是为难,心想此去,如是依旧将刀放于匣中带在身边,大是不便。正作如此之想,却见孱弱少年将一只皮制刀鞘递了过来,杨青峰接于手中,将那刀放入其中,大小正是合适,想是孱弱少年早已想到,昨日出去置办,杨青峰心中生了些感激,又想那刀如今要与所装古匣分离,今后恐是再也不会聚首,一切罪过俱是在我杨青峰,便又恭恭敬敬对那古匣拜了两拜。

杨青峰自觉今日身体较之前些日又有不同,虽是胸处伤口尚未痊愈,不过疼痛却已大为减弱,身上劲力也在渐渐恢复,心中不由大是高兴。

当下二人将行李收拾好,孱弱少年前日已置办了许多随行所需之物,连同杨青峰所换衣物,本想让杨青峰将悯无双先前为他所置的包袱丢弃,杨青峰却那里心中舍得?杨青峰自将那宝刀背在背上,手执无双为自己所置包袱,二人上车一路向遵化而行。

出了京师,晓行夜宿马不停蹄,一连几天,过了密云,渐觉于路行人稀少,偶见一二乘马车载人驶过,都是与自己所去方向相反,尽是向京师而去,杨青峰从马车轿帘之内向外去看,见那车内所乘之人看向自己之时,也尽都是一脸惊讶,不觉心中奇怪。这一日过了遵化,于路更是少见人影,虽见村舍房屋,却是不见炊烟冒飘升,有时过一个集镇,街上竟是一个人影也无,心中更是奇怪至极。幸好孱弱少年早置办得许多吃食及御寒之物,到了无人之镇,便自取了食物及毛毡歇宿。看看离那山海关渐近,这一日傍晚,宿于离山海关四十里一个名叫双山的地方,虽是一个有着几十家房屋的小集,却也是人畜俱无,杨青峰和孱弱少年及那赶车的车夫自找了一个避风的所在,生火烧水煮食,正在忙碌,却见路上从山海关方向过来一拨人群。杨青峰心说好了,行了这许多日,今日终是可见到这一大群人,倒要好好问一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一群人走近,杨青峰见他们尽是衣衫褴褛,神色惊慌,拖儿携女,许多人竟是连那锄头粪叉等农用之物亦都携在身边,显是农家逃荒之人,忙招呼他们近前烤火喝水。此时已经时近寒冬,北风呼啸,天气酷寒,群人见杨青峰及那生着的暖火堆,也是高兴,一边道谢,便即围坐火堆四周取暖,眼见人数众多,有几个年轻之人便自取了火种,去那边上又生上几堆火堆,人群便即分开。杨青峰见自己身边所坐有一位身材雄壮之人,眉目浓厚,腰宽膀阔,有心结交说话,正要出声,却听得马蹄之声隆隆,正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驰来。那身材雄壮之人耳听马蹄之声,霍地将身站起,说道:“各位父老,可恨那鞑子毁我家园,我们从关外一路逃到此地,本想寻一处安身之地,却不曾料朝廷懦弱,边关守将无能,鞑子竟可越过长城入进关内肆意袭扰,这些鞑子可恨真是到了极点,今日既至关内,切不可再让鞑子肆意妄为!”

那围坐火堆烤火之人,也已尽闻马蹄之声,听身材雄壮之人所说,纷纷将身站起,大声叫好,各执了所携锄头粪叉,有的去寻了木棍,就连孩童也止了哭声,稍大孩童也去火堆里将燃烧的火棍拾起双手握在手中,神情竟也十分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