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 高台观戏，可舍之皮
塔尼亚的城北是一片由圆环形状的建筑所组成的高台，伴随着逐次向上的阶梯层次不一地分布在那里的各个角落上，这其中最高的一处地图标记是坐落在塔尼亚东北方的谕令者高台，而与这个区域的其他地方一样，除了一个广袤的石质平台与空旷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只有四条立柱的高脚建筑以外，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人们留意的地方。居住与城北的居民所建造的土屋，将这里的脚下围城了一个环形的群落，而这些时日里经常混居于这里的玩家所知道的有限的事实里，这个位于小山前方的平台的最大作用，似乎就是用来摆放神圣天秤的所在——用来审判犯罪者等不义之人的这么一个用处了。
当然，没有哪个玩家愿意以罪犯的身份，被送到到这个平台上的，所以这里被玩家群体所熟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有着十几层楼的高台，是一个欣赏城市美景的好地方。
“伊沃斯特送来了回信。”
俯瞰城市的平台上方，两个同样罩着兜帽的黑影正一前一后地蹲在那里的边缘，向着午后的城市不断地巡视着:“那个老家伙……确实流亡到了这个地方。”
“……为什么没有及时报告？”
“大概是怕我们责备他吧。”
逐渐西斜的夕阳卷起了阵阵微风，将二人身上黑色斗篷的一角带了起来:“自认没有完成任务的他……可能还在哪个地方偷偷地努力着呢。”
“努力……杀掉那个古斯坦吗？”
先前说话的那人摇了摇头，目光向着平台后面的高大建筑望了一眼:“想要成名上位，也并不需要使用这种非常的方法，古斯坦应该接受的也不是人为的终结，而是命运的审判。”
“审判……或许已经开始了。”
另一个黑影一屁股坐在了平台的边缘，双腿似乎也已经荡到了高高的半空之中:“我能看到……这座城市正在逐渐步入死亡的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复辟者将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未必如此……吧？”
同袍转过了头:“之前我们看到的迹象就表示，芙蕾雅就在附近活动，维金斯也一直没有表态，他们都是拥有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的人，如果他们出手的话……”
“事实上，他们已经出手了。”
另一个黑影望着位于他们西方的某个图书馆的方向:“连我们都能瞒过的地方……除了那个法师议会，还能有谁能做到？”
“……哼。”
先前的那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违逆命运的后果，那个老家伙比谁都要清楚，如果他能承受由此带来的枷锁……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了。”
“要承受枷锁的人又不只是他一个。”另一人摇头回答道:“若是芙蕾雅在，那与她形影不离的克里斯汀肯定也是在的，再加上风魔法师……有些过半人数的七人议会，已经足以承受所有人的怒火。”
“但他们未必肯那样做。”
望着平台下方不远处，正被一些围观人员包围起来的某个议会大厅前方跪坐的身影，那人摇着头叹息道:“法师议会无法干预世俗，即使是以打败复辟者的名义出手，他们也无法将一个群龙无首的公国全盘接纳下来。如今的帕米尔几乎成为了案板上的砧肉，而一旦他不在了，这座城市终归会落入那些人的手中。”
“命运……嘿，这就是命运的魅力啊。”另一个黑影也跟着笑了起来:“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命运，才是我们所追寻的真理。”
“所以说……我们也不必过分担心。”最先说话的那个黑影总结道:“只要能够顺应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到一切，生命的消逝在这股洪流面前不算什么，即使是我们自身……”
“我们可以接受死亡，但其他人可不会。”
指着亚尔大街的方向，双腿腾空的黑影顶着秋风，搭起了自己的兜帽:“那些平民，官员，贵族，乃至于帝国的将士……为了与逆天改命，他们或许都会有所抗争。”
“徒劳的抗争。”
第一个黑影摇了摇头:“不必理会他们。”
“自由之城的城主送来了特使，似乎也想要插手这次的事情。”
“哼……欢迎啊，只要不是他亲自前来，这些努力也只是徒增枷锁罢了。”
“那么……我们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吧。”
第一个黑影拍打着黑袍站起了身:“这里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出手了，让伊沃斯特回来吧，古斯坦的命运……也将会由他自己来决定。”
“……好，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另一个黑影由平台边缘跳了起来:“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了。”
“什么？”
“冒险者。”另一个黑影缓缓地说道。
“他们？哼，一群蝼蚁，能到做什么？”
“冒险者最近一段时间的活跃，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人拉着自己颈边的兜帽:“帝国方的人，公国方的人，还有许多夹杂在其中的人……如果这些人齐心协力，说不定真的能改变这座城市的命运。”
“但他们根本就是一盘散沙，而且还在相互争斗。”
“但他们也会合作，如果……条件合适的话。”
两个黑影在半空中互视了一阵，先前那人缓缓地低下了头:“这种可能性……有吗？”
“目前没有这样的迹象。”
另一人伸了伸手:“据我的观察，这其中绝大部分人依然处于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他们只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而来到这里，想要为即将出现的蛋糕争夺上一块罢了……除此之外，他们的立场也非常复杂，其中还有一些隶属于强大势力的成员盘踞于此，看来也是想要借此机会分一杯羹……”
“你指的是那个叫做维扎德的冒险团吗？”第一个黑影问道:“经常出现在法师议会的那些人？”
“对，还有自由之城的人。”另一个黑影回答道:“那个曾经对帕米尔出手的黑暗组织，似乎也再一次派出了人手，本地的战士之家，好像也有了一些蠢蠢欲动的迹象……”
“有意思。”
黑影叹息着说道:“这么多的演员，让我忽然生出了些许的兴趣呢。”
“怎么，你又不想走了？”
“百年难得一遇的戏，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那人转过了身，目光再次向着平台下方的城市中心望了过去:“继罗娜消失与古斯坦逃走之后，我已经……”
“很久没有再次欣赏过这样的好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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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就知道看戏的！”
塔尼亚城，江湖的驻地内，一脸愤愤然的断山岳砰地一声将手上的纸页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都嫌事情不够大是吧？要是公国真的垮了，劳资第一个去找他们算账！”
“你要去跟一群吃瓜群众算账？”抱着双臂靠在角落里的青年男子笑着回应道:“不是吧大哥，气昏了头也没有你这样的啊？”
“闭嘴，赶紧打你的比赛去吧。”
一脸络腮胡子的断山岳瞪了对方一眼:“要是拿不回冠军……小心我们两个扒了你的皮！”
“喂喂，一世兄弟，要不要这么狠啊？”青衫布衣的断山河急忙竖起了双手:“况且今晚的比赛也应该是大哥先去吧，团队赛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比赛的事情先不用急。”
坐在正中间的刀疤男子声音低沉，却是把旁边两个兄弟的争吵声全部都压了下去:“目前的头等大事……还是在于怎么保住塔尼亚。”
“格雷厄森之前所说过的话，我们可以相信吗？”
“塔尼亚城的陷落，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们理应……拼尽全力。”
断风雷淡淡地说道:“我们现在也没有多少选择了，既然他们承诺要死守南门，那我们也只好成全他们。”
“维扎德之前也向我们发出了通讯。”断山岳接着说道:“他们也想要帮我们守城，不过条件……开的有点大。”
“守城？你确定他们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还未等断风雷回话，一旁的青年男子就摊着手质疑道:“之前在城里，我还看到他们到处物色店铺来着，看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就像这里已经是他们自家的地盘一样……”
“这就是他们的要求……之一。”断山岳仰头向着座椅靠了回去:“如果守城成功，他们想要从我们的手中收购十二家店铺，地址都已经选好了……嘿，趁火打劫得很熟练嘛。”
“优势目前在他们手上，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断风雷低声回答道:“考虑到失败之后的结果，这样的条件都可以接受，更何况是在那个书生的建议之下……”
“书生？鬼算狂谋吗？”
“这种阴损的主意，多半是他想出来的，但若是维扎德的胃口这么大，那他们必定有这么做的理由，考虑到他们手中握着的法师议会，这样的状况极有可能存在。”刀疤脸的男子低着头说道:“如果他们知道内幕，那么他们自然也握着解决这个残局的方法，同时这也就意味着……”
“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或许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一脸严肃的断山河接着说道:“只有他们有把握解决。”
“居然又让公正之剑说对了，这个破游戏……”断山岳拍着桌子大叫道:“为什么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我们掌握的信息如此不平衡啊？”
“我们的势力几乎都在公国，但现在它就要完了。”断风雷摇了摇头:“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看着其他人的脸色行事。除非……我们有力挽狂澜的方法。”
说到这里的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两个人，然后从他们的脸上得到了一个相同的答案:“……他？”
“他现在在哪里？”
“昨天他不是也出席解说了吗？现在大概应该正在休息吧？”
“不，他现在正处于通缉状态，就算在线也根本不在城里……”
“难道已经跑了？”
“不知道，但是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想要找到他似乎有些困难……”
“不用担心，今晚他会出现的。”
刀疤脸的汉子一句话就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过来:“我指的不是自由世界之内，而是今晚的比赛场上。”
“……解说的工作？”断山岳问道。
“舆论的问题不要再想了。”
长身而起的动作中，断风雷开始进行着最后的布置任务:“那些跳梁小丑我们见得多了，只要打好比赛，他们也掀不出多大的风浪来，你们还是先带着人守好城池，提防帝国的突袭，三弟……”
他转身说道:“这任务很重，就交给你了。”
断山河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公国的反应很重要，也是与我们关系重大的一件事，总统和议会到现在都没有开出一个结果，想必是帝国人的进军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我们需要这些一手情报，来决定我们今后的立场与计划，所以……”
“不要再让我们如此被动了，明白吗？”他看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去把这些消息都打听出来。”
“我会联系那些议员的。”断山岳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还有公正之剑……他们既然早就有所准备，又熟悉那些贵族，肯定也知道一些什么。”
“城内的安全，目前似乎也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断风雷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然后开启操作起了自己的游戏系统:“暗中保护帕米尔的那些兄弟们不能撤，搜索地下黑市的人手再加派一些，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那个人送给我们的大礼，有关暗中作梗的家伙们……务必要在战争爆发前揪出来。”
“大哥你呢？”
“比赛就要开始了，我得赶去会场。”
断风雷的身上开始发出了阵阵荧光:“其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
“没关系。”
消失之前，男子的刀疤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都这么多年了……”
“我这张老脸不算什么。”
啪。
影像渐渐地消失了，属于现实世界的游戏舱顶也也逐渐显现在某个同样留着刀疤脸的男子眼前。他晃了晃脑袋，缓缓地打开了舱门，然后在外界的光线照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伸手捂了捂自己的面门:“唉……”
“居然走到了这种地步……哼。”
苦笑着挥开了一旁跑过来的几个下属，男子坐在舱边呆愣了一阵，然后重新坐回了舱内，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打开了自己的好友栏，开始了自己许多年来不曾做过的沟通工作:“在不在？”
“不在。”
“我%@%#……”
嘴里顺势吐出了一堆脏话，男子笑骂着继续回复道:“我有事情要问你，有关塔尼亚城的事。”
聊天窗口在他的面前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抖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