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 律涌

塔尼亚的地下黑市已然不是什么隐秘的区域，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游戏进程的推进而成为了人尽皆知的热闹地方，无数玩家与大小行会也已然将各自的活动区域延伸到了这片看似黑暗阴森的城市地下，将这片地方开拓成为比地表的城区更为热闹的沃土——因为两次巨大的变动，原本被塔尼亚城内各方势力瓜分和掌控的这片黑暗世界此时也早早地曝光在了所有玩家的视野当中，尤其是当被各类遗迹包裹在中央的那座熔炉的存在被一众玩家宣传到内外各大平台与讨论群体当中的时候，情势就已然是连公国议长帕米尔都无法阻止的状态了。

既然无法阻止，干脆便放任自流——想开了这一点的帕米尔随后便顺水推舟，在借用蜂拥而至的玩家们重洗了一番地下世界秩序的同时，也让城市的税收又悄无声息地提高了两成。

“怪不得所有人赶往奇迹之桥的那座灯塔的时候，对那里的熔炉使用方法也那么熟悉。”

一路顺通无阻地来到了塔尼亚城市地下中央区域的那片环形的大厅内，抬头仰望着那座熔炉的段青深深地叹息出声，他检视着看上去依旧闪耀明亮的那座巨大的光柱以及四周围聚在此、此时正在不停出入与叫卖的那些玩家们，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奇怪了许多：“原来这类合成工具的用法也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啊。”

“人类的统治者真是开放，愿意将这种程度的资源拿出来与大家共享。”跟在段青身后的芙拉则是用淡然的目光巡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玩家们：“不过这是否是一项正确的选择，现在依旧值得考量。”

“确实，我也能感觉得到地脉的涌动。”维持着自己被斗篷覆盖全身的形象，走到人群边缘的段青半蹲着身体将手按在了古老而又破败的地面上：“流动得过于平稳了，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汹涌不停。”

“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确定这究竟是过度使用地脉的副作用，还是这座熔炉抑制的结果。”用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光柱，一向古井无波的芙拉此时也罕有地露出了一抹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一次应该不用顾忌什么冒险者的评价了吧？”

“冷静。”急忙拉住了对方的手，段青将这名差一点就要冲出去的龙族女士扯了回来：“一时间逞威风倒是没什么，接踵而至的冒险者估计会把你烦得永世无处可躲啊！而且帕米尔放开了此地的使用权，也并不代表帕米尔会把这里的安全问题一并交给冒险者来解决——你看。”

“那边暗藏了一些公国的卫兵，还有来自冒险者协会的人士。”冲着环形大厅一角此时正若有若无投递过眼神的几道人影所在的方向努了努自己的嘴巴，段青咳着嗓子将自己对视的目光掩藏了下来：“应该就是用来维护此地的治安，顺便监视此地冒险者活动的暗哨了。”

“……”

不同于段青刻意收回的眼神，芙拉用锐利无比的目光将对面投射过来的视线尽数逼退了回去，不过那原本被段青紧拽在原地的手，却是在对方的坚持下渐渐放松了下来：“那就还是由你来安排好了。”

“放心，这可是我最擅长的手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着包票的段青随后也将一脸自信的表情挡在了对方的面前：“不就是打听打听情报么？”

“以咱们现在的身份，问什么东西不都是手到擒来？”

重新混入了来回流动的人群当中，灰袍魔法师很快就走到了其中一名正在不断吆喝的玩家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名玩家身后左右布置的宣传标语与散落摆放的物品装备，然后咳着嗓子打断了对方的叫卖：“这位朋友，请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武器合成，装备强化，宝石精炼，卷轴篆刻——我这里都能代做。”一边观察着段青与芙拉此时的一身行头与装扮，心中判断着来人身份的这名摆摊的玩家嘴里的话语却是熟练非常：“人称‘合成圣手小神通’金戈牛马，指的就是我了！精良级别合成成功率95%以上，史诗装备成功率70%以上！还有一定几率越级成功，出品传奇装备绝对不是梦——”

“咳咳，咳咳……我明白了。”用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介绍，段青随后也将自己嘴角不由自主露出的苦笑收了起来：“朋友的这桩生意看上去非常不错，不知这段时间可有业绩？”

“业绩？我身后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成就！”向着自己身后散发着各类异彩流光的那些陈列装备展示了一下，这位自称金戈牛马的玩家随后稍稍眯了眯自己的双眼：“啊，忘记两位的身份了——两位既然不是冒险者，那就由我来向你们介绍一番我代理合成到现在出土的顶级装备和文物！”

“这些所谓的极品武器装备，现在还卖吗？”抢着打断了对方即将开始的又一轮滔滔不绝的介绍，段青作势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我这里也有许多生意可做，若是可以提供给我们的话——”

“你们也是商人？”放下了自己展开的双手，斜着眼睛看着段青的金戈牛马狐疑地左右望了望：“想从我这里收购？”

“……算是吧。”

“抱歉，我这里的生意还是以代理居多，没有稳定的产货源。”

一口回绝了对方的话，摇了摇头的金戈牛马随后抱起双臂拧回了自己的脑袋：“想要在这里获得稳定的高级装备产货源？你还是去另谋出路吧。”

“我好像听说过这里有做这种生意的人啊。”没有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拒绝姿态而退却，段青反倒是捏着下巴吸了一口气：“康奈利大人和他的卡宾堡便是做这桩生意的代表，通过收购大量低级货，然后运送到这里来进行神秘而又伟大的‘合成’与‘转化’——”

“他们的伎俩早就被我们看出来了，现在没有这样的中间商。”摆着手打断了段青的话，高声宣扬的金戈牛马随后也沉下了自己的脸色：“不管是卡宾堡还是什么瓦利亚，现在都已经无法垄断这里的生意了，可以自己拿着货源过来合成，谁还傻乎乎地将这些获取极品货色的权利拱手送给其他人啊？”

“……原来如此。”于是段青也收敛起了自己谈生意的模样：“那你的价钱是？”

“三合一2500，四合一4000，当然都是一次。”熟练无比地报着价，金戈牛马的语气此时也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热情：“精良品质不带差价，史诗品质差价20%，出金光——咳咳，也就是出现了传说品质的装备，按单件进行评估抽成，武器10000起，护甲5000起，首饰和戒指……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个，我忽然有些不太相信你说的话。”急忙将兜帽下显露出来的视线重新隐藏起来，段青语气犹豫地低问道：“你这合成真的能出货吗？”

“嘿，干我们这一行的，赌的就是自信！”似乎被提到了不可触及之物，金戈牛马翻着眼睛怪叫了起来：“信我者得极品！不信我的趁早离开！‘小圣手’的名号，岂是吹出来的？”

“那你倒是把你赌装备的秘诀跟我说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这哪里有什么秘诀？一切靠的都是气势——呃。”

警觉地回过了自己的头，重新打量了一番段青的金戈牛马随后微微放松下了自己的眼眉：“忘了你是一个NPC——咳咳，原住民了，不知道我们冒险者的操作流程。不过没关系，你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反正我们有我们的一套……呃，合成程序就是了。”

“你们会向这座熔炉祈祷么？或者是施法？”

“算是吧。”

面对段青半信半疑的发问，金戈牛马用双手在自己的面前来回操作着什么：“只要将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摆放在合成栏——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供奉给熔炉，然后按照顺序进行炼化，熔炉就会回应你的愿望，将出品的新装备交还给你。”

“当然，等级、品质、属性和特效之类的全部都是随机的，毕竟熔炉大人也要看心情嘛，哈哈哈哈。”用一阵干笑将自己临时乱编的解释糊弄了过去，金戈牛马复又重新摆出了神秘的表情：“但是我有我自己特殊的合成姿势，我有办法让这座熔炉吐出更好的东西给我。”

“哦？是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的内容了……不过告诉你们应该也无妨，反正你们也看不到。”

以为段青看不到自己操作系统界面的动作，稍微想了一阵的金戈牛马随后回过了头：“这样吧，我可以为你们展示一次效果，只收你们半价，如何？”

“成交。”

从自己的灰色法袍里变出了三件普通的装备，段青点着头交给了对方：“开始吧。”

“白色的？也好。”接过了这些自己平时根本就看不上的大路货色，金戈牛马一开始有些嫌恶的视线随后也跟着变了变：“这些装备的属性怎么这么奇怪啊，偏科偏得这么厉害，几个词条我也从来没见过……”

“算是我之前的几件实验品吧。”段青不动声色地回答道：“还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不用了，你们瞧好吧。”

不再多话，瞥了一眼段青的金戈牛马也按下了自己心中的好奇和冲动：“看着吧，我们冒险者只需要这样，这样，再这样——哈！”

手指在虚浮在空中的系统面板上迅速操作着，这位卖家随即在段青的面前摆出了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但站在对方身后不远处的段青却是看得分明，对方将三件装备选择成为加工与合成的原材料之后，并未立刻选择确定并投入到眼前的熔炉当中。巨大的、没有丝毫波动的光柱随后就这么与眼前双手平举的玩家虚空对峙着，金戈牛马那闭上双眼不发一语的模样也颇有几分神秘世外高人一般的感觉，直到一丝奇妙的、难以察觉的涌动从通往地底黑暗穹顶的光柱表面划过之时，这位扎着马步做足了模样的代理合成人才骤然发出了一声大喝：“中！”

“！”

同样察觉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芙拉那闪耀着金光的双眼骤然望向了光柱深处，已然恢复了正常的那名玩家随后却是欣喜地接下了光柱内漂浮出来的一件全新的物品，转身向着段青炫耀了起来：“看！看到了没有！虽然属性有些奇怪，但是这可是精良级别的装备！品质整整跳了两级啊！”

“确实。”伸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成品，段青也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模仿出来的大喜过望：“看来你确实有两下子，今天见识到了。”

“如何？我‘合成圣手小神通’这手绝活可是别无二家，童叟无欺！”似乎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能搞得出这么成功的效果，叉着腰自卖自夸的金戈牛马脸上依然挂着无法抑制的笑容：“要不要再来几次试试看？我看你也是商人，只要提供足够的原料，什么订单我都敢——哎？”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只因为段青已然将一个沉甸甸的金币袋丢在了对方的摊位前：“这是事先说好的费用，告辞。”

没有理会对方响起在自己身后的一连串不解的追喊，灰袍的魔法师带着芙拉立刻离开了这个地方，他借着人潮的涌动摆脱了身后数道若隐若现的视线，最后才在靠近这片大厅出入口方向、还未修缮完毕的古代遗迹阴影中停了下来：“怎样？明白了吗？”

“那个地脉刚才出现了奇妙的涌动，被那个冒险者抓住了流势并加以利用。”点了点自己的头，身形笼罩在斗篷之下的芙拉声音淡然地回答道：“但造成这种间歇性涌动的原因目前尚不明确，不知是塔尼亚的地理条件使然，还是这座装置刻意引发的。”

“不调查清楚的话，我们的部署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她声音低沉地提醒道，蕴含着好奇的金色双眼也转向了段青这边，后者则是低眉沉思了片刻，最后才像是回应这位龙族同伴一般，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回答：“好吧，我们先前解决塔尼亚事件的时候，也算是给这里的人结下了一些善缘。”

“不知他们愿不愿意解答这个疑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