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窥视

“你们找我做什么？”

满是人头攒动与来往喧嚣声的神山临时营地角落，安然坐在一顶小小帐篷前方的萝拉·罗兰停下了自己正在收拾货摊的动作，抬起眼皮望着已经纠缠于此许久的三两名玩家：“萝拉我可是很忙的，没有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玩。”

“我们当然也是很忙的！你以为我们——”

“住嘴。”

拦住了一名站在这里的剑士玩家不耐烦的话音，走上前来的重铠战士用沉重的脚步当做是自己又一次和善开口的起始点：“那个……罗兰女士，我们知道您是帝国罗兰家族的现任家主,您远道而来在此地扎根，想必一定也是有什么潜在的原因，对么？”

“罗兰家族早就不是原来的罗兰家族啦。”没好气地叉腰望着眼前的玩家小队，萝拉举起了自己看上去纤细而又健康的麦色手臂：“不仅没有了帝国的名望，也没有了统率和镇压三个兵团的实力——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

“怎，怎么能这样说呢？就算如此，罗兰家族依旧是芙蕾帝国历史最为悠久、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推了推自己的双手，重铠战士依旧挂着一脸不相信的微笑：“帝国如此对待罗兰家族，想必也是一定有着什么险恶的阴谋吧？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那样的秘密啦。”

几名玩家瞪大的眼珠被吸引的景象中,叹息着打断对话的萝拉将手中正在打理的一件亮闪闪的金色武器随意抛到了自己的身后：“反正火焰之地已经被激活了，罗兰家族的职责早晚也会被你们发现，既然守护的职责不再是秘密，那些老古董们心心念念的东西也不需要继续坚持下去啦。”

“您，您不要伤心难过，毕竟您现在还是一名绝世高手……咳咳，绝世商人是不是？”对眼前的少女忽然变得伤感的自语有些不知所措，几名玩家干笑着转移了话题：“您手上的这些好东西，我们这些冒险者可是垂涎欲滴啊，只恨那些大商会和营地的所有者们天天垄断着这条商路，不让我们接近于您，不然您在我们冒险者里面早就成为了神一般的吹捧对象了——”

“垄断商路？”不耐烦地挥散了对方滔滔不绝的指责，萝拉撑着双手斜望着眼前的男子：“要是真的有人拦着不让客人来，萝拉我也不会每天被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像苍蝇一样烦来烦去了，你们也稍微有一点自觉好不好？”

“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一开始被拦住、此时还在被身后的魔法师队友紧拽着不放的剑士玩家此时也一脸愠怒地大叫道：“我们可怜你给你个机会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敢在这里出言不逊、狂放厥词？识相的就赶紧把好货都交出来，不然的话……信不信我们把你摊子给掀了？”

“闭嘴。”

又一次将自家队友的聒噪按了回去，出声严肃的重铠战士随后也郑重其事地回过了头：“请原谅我队友的桀骜,他只是性情和脾气有些差了而已。”

“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轻轻地摇了摇自己的头，萝拉·罗兰声音平静地回答道：“这边还有一大堆东西等着萝拉收拾呢，不然一会儿可是会手忙脚乱的。”

“是……有什么客人需要接待吗？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做？”抬起头来的重铠战士试探着抬起了头：“如果是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凌风’完全可以——”

“你们在这里造成的困扰已经够多了。”

来自斜上方的一声清喝随后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显现在那个方向的女剑士随后也带着破空的风声跃到了这群玩家与萝拉的摊位之间：“别以为剑北东不在门前当守卫，这里就任由你们随意撒泼打滚了。”

“再继续闹下去的话，你们也会给我们‘青灵’造成困扰呢。”

“……嘁。”

瞪着眼睛望着走至近前的这名白发女剑士，半晌没有出声的黑铠玩家终究还是带着一声冷哼转身离去：“我们走。”

“不就是一个落魄了的商贩而已，以为我们有多稀罕吗？”

“要不是还有我们这些人喜欢挖掘这些莫须有的隐藏任务线索，你还真的以为会有多少人来搭理这个NPC不成？”

“理解理解人家，毕竟人家现在也算是闯出名头了，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刷一刷脸、逞一逞威风的话……哎哟哟，瞧瞧我这记性，这个女人是不是上场比赛刚被护下来过？看上去拽得厉害，号称连挑三百六十路高手好汉，到头来也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假高手呢。”

“……呼。”

耳边传来的嘀咕声越来越小，目送着这几个玩家离开的雪灵幻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整理着自己鬓边的乱发不被四周营地上空的风吹散,同时转身冲着身后的萝拉展露出冰山化解之后的笑容：“真是抱歉，又让您被骚扰了。”

“没关系啦,你以为我是谁？”向着对方回了一个竖起的拇指,少女萝拉那健康的麦色面庞上也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萝拉我可是旅行商人！萝拉见过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顾客可比你们消灭过的怪物还要多！这种程度的难缠客人，对我来说甚至比火焰之地的噬炎兽对付得更轻松啦。”

“无论如何，萝拉小姐没事就好。”点了点自己的头，收起了武器的雪灵幻冰低声继续说道：“虽然临时营地的秩序正在逐步步入稳定，不过方方面面还是很难全部顾及，再加上我们接下来都要出门前往公国首都，照顾这边的人也会变得更少。”

“请放心，我们接下来也会安排人手帮忙照看你的。”背对着萝拉向着远方渐行渐远，雪灵幻冰的表情也隐藏在了这番低沉的话音之后：“萝拉小姐就尽管安心住在这里，等那边的第二轮比赛都结束之后——”

“话说你们还要继续打那个什么比赛，是吧？”

出声叫住了对方的脚步，萝拉·罗兰歪了歪自己俏皮的脑袋：“说起来，你们之前在那边的空中打来打去的那些决斗，我也都看到了呢。”

“打扰到萝拉小姐的生意了么？”沉默片刻的雪灵幻冰随后低着头笑了笑：“参加比赛的外来者不多，我们会尽量将产生的影响降至最低的。”

“萝拉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抱起了自己的双臂，麦色肌肤的少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雪灵幻冰的后背：“有关你的那场比赛，我也算是从头看到了尾——怎么，被你的那些冒险者的同类们鄙视了？”

“只是发挥有些失常而已，对我来说……也算是习以为常。”雪灵幻冰回头露出了一抹微笑：“一场比赛的结果算不了什么，只要之后比赛的时候再好好发挥一下就行了，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历练。”

“哦？你是这样想的吗？”

摩挲着下巴望着雪灵幻冰的脸，摆出思索状的萝拉随后拍着双手手掌发出了一声惊喜的笑：“哎呀！要不然这样好了！”

“既然长时间一直在接受你们的照顾，萝拉我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兴高采烈地越过了自己的小摊，麦色的少女犹如阳光般凑到了雪灵幻冰的面前：“要不要接受一对一的亲身指导？萝拉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但战斗的经验还是大把大把的呢！”

“……这样好吗？”有些踌躇地望着对方，雪灵幻冰的表情变得犹豫了起来：“我，我倒是不会放过任何变强的机会，但你可是罗兰家族的家主，剑北东的老师，而且现在的时间也不多了——”

“时间不是什么问题啦，反正我也没有太多教给你的东西。”摆了摆自己的手，萝拉一脸得意地比了比自己的手指：“至于罗兰家的身份嘛——反正罗兰家族都已经这样了，多一个徒弟两个徒弟的，又有什么关系？”

“偷偷告诉你，就算是罗兰家族的家主身份和我身后的所有商货加起来，都没有我想要教给你的东西贵重哟。”

悄悄地说出了这句话，比着手掌的麦色少女冲着雪灵幻冰神秘地招了招手，后者则是神情犹豫地来回望了半天，最后终究还是如同做贼般跟着对方步入了身后的小小帐篷当中。少女的谈论声与偶然出现的重物呼啸随后也在帐篷的漆黑缝隙中若隐若现，给无数路过此地的玩家带来惊愕与遐想的感觉，一枚隐藏在帐篷后方山岩之上的紫色魔法符文也随之闪耀出了几分黯淡的光芒，最后带着宛如眨眼般的翕动渐渐消失了：“——看起来这边似乎也没有异常呢，嗯嗯。”

“你的这份偷窥的习性能不能稍微改一改？难道最初你发明紫罗兰之眼的时候，就是为了四处窥视别人的生活吗？”

“若是你也经历过我的那些漫长而又无聊的年月，你自然也会想办法在无尽的寂寥中寻找新的玩乐与刺激的感觉的，更何况紫罗兰之塔本来就是我的领域，我观察一下自己的领土和领民又有什么问题？”

“前提是你观察的一切真的是你的所有物……不，就算真的是你的所有物，如此明目张胆的侵犯别人的隐私，大概也不会被正常人所接受吧，而且现在——”

“你不是一直喊着自己很忙吗！”

于虚空深渊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咆哮，站在大片虚空迷雾面前的段青随后强行睁起了自己疲累的眼睛：“我这里都快忙得不可开交了，你居然还有空闲的时间？”

“啊呀，我就不能稍微休息一下吗？”他的这声冲天的抱怨也随之得到了耳边薇尔莉特的一声玩耍的叹息：“况且注意和守护你点到的那几个人也是你自己拜托我的，我只不过是在完成你的交待而已，难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好吧，我倒是确实没有想到灵冰会跑到萝拉那边去。”摇了摇自己的头，神情萎靡下来的段青保持着双手平举的动作：“看来以后若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只需要抛出一句‘这样会让你变强’之类的话就可以了呢。”

“抛却致命的破绽，你的那位女伴确实已经变得很强了。”薇尔莉特声音中的叹息依旧没有消去：“你好像也知道如何根治这个破绽，不是么？”

“我劝过她很多次，但是没有什么作用。”

眼前的无边浓雾在段青的努力下不停地翻滚着，然后又在他力竭之后的几声气喘中恢复了平静：“毕竟是为了我才变成的现在这副模样，身为当事人，我实在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否则让她以为我在嫌弃她可不好。”

“狗男女之间的复杂关系，还真是令人猜不透呢。”他的这番回答果不其然引起了薇尔莉特的嗤笑：“需要我为你转达吗？”

“不不不，请务必不要这么做。”段青头也不回地拒绝道：“你还是去搞你的紫罗兰千眼法阵吧，以后的比赛还要用呢，虽然我知道将你的法阵用在这种事情上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不过看在我们愿意让你随意窥视的份上——”

“放心，我也不是如此无趣之人。”薇尔莉特的声音打断了段青的话：“除了你让我注意和保护的这几个人之外，我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投注节点的设置了，尤其是在你们全部离开之后——对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搞定眼前的‘通路’啊？”

身后的漆黑中偶然有光明在闪耀，将无数巨大书架并立至视野尽头的景象展现在了段青的眼中，收起了视线的他随后也跟着再度回身，向着眼前翻滚不停的浓雾方向望去：“工作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而且时间有限。”

“谁让你非要找规律啊，要是真的有规律可找，这地方就不会称之为虚空了。”

“我对这片虚空的本质多多少少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对找到所谓的‘规律’还算有点自信，况且莎娜先前说过，我们想要的只是‘一瞬间’，若是没有足够的规律积累，这一瞬间可不那么容易抓住。”

“看来我那可爱的学徒，又在自己的研究中有了一些长进。”

属于薇尔莉特的声音正在渐渐退去，似乎从段青的这番问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正好我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等你研究完成之后，我们再一起核对一下答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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