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个石头 & 三份图纸
岳荣欣上吊了。
早不死晚不死,在李家鹏开始调查卞汉光死因的时候死,一眼就看得出是杀人灭口。
李忠勇惴惴不安,虽然不是他的直接责任,但他感到对不起李局长对他的厚爱。
他冲前来禀报的警察下令:“把这两天所有值过班的,和刚才见过岳荣欣的兄弟全部叫来,告诉他们,谁不来,死了没人管。”
平常吊儿郎当惯了的手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死。
岳荣欣死了,李忠勇再放出这句话,那群跟卞汉光和岳欣荣接触过的警察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因为现在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交代完,李忠勇带着一颗沮丧的心,回到审讯室。
此时,孔岩已经把法医带进来,解开卞汉光身上的绳索,把他仰面摆在地上,查看他的死因。
“局长,肯定是中毒死亡,从现在情况看,应该是掺在食物里面导致犯人死亡的,但是这种药应该是挺先进的,没让犯人吃了之后立刻就死,具体情况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准确定性。”法医报告粗略的检查结果。
“李局长,岳荣欣也死了。”李忠勇有点不敢说话。
他怕李家鹏冲他发火。
“行了,按照你的想法继续查,查出来给卞汉光送饭的人,把岳荣欣杀死的人。哦,看看是不是一个人所为。”李家鹏的平静出乎李忠勇意外。
难怪他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局长,要人品有人品,要本事有本事,又能沉得住气,压得住阵,绝对不单单是靠着柳学成这个后台。
警察局一直有传言李家鹏最强硬的后台是柳学成,李忠勇也信过,不过他更相信李家鹏还是靠自己的本事上位的,反正他对李局长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李家鹏离开审讯室,暗中派余绍坤把警察局发生的状况转告了夜色。
“告诉家鹏,杀人灭口的可能是钱梅玲,让他以有人状告,重审两具无名男尸案子为由,派人监视教堂和钱梅玲。”
“好。”
“柳学成的儿子什么时候出发?”夜色问。
“明天晚上,火车票是到上海的,从那里出发。”余绍坤转告苏怡梅的安排。
“好,告诉她,我今晚十点到她办公室去,让她在那里等着我。”夜色交代余绍坤。
“那么晚?你怎么和她见面?”
“让她不要插窗子的插销。”
“明白。”余绍坤已经明白夜色想要干什么。
当晚十点,夜色从窗户翻进苏怡梅的办公室。
黑暗中,苏怡梅似乎想起什么。
“夜大处长,这一幕很眼熟。”苏怡梅想起夜色第一次来她档案室发生的事情。
“想起来了?”
“从来没忘,那时你很嚣张。”
“你也很跋扈。”
“彼此彼此。”苏怡梅笑道。
“当时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没有阻碍你。”
夜色当然记得,当时苏怡梅在距离他只有一个拐弯的距离时,被外面的人叫出去,他没有被当时拆穿。
“你那时知道我的身份。”夜色好奇这点。
“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拆穿我?”
“试验一下。”
“怎么知道我晚上来了?”
“办公室被盗,哪有那么巧啊?”苏怡梅轻声的笑。
她从第二天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传言中,知道有人做了手脚。
“好了,不说以前的事情,我这次来,是想你和商量一件事。”夜色站在月光下,恰好可以看清苏怡梅的脸,她的眼睛,在月光中闪闪发光。
“什么事?”
“我受王进一委派,投靠土肥,又受土肥委派,从柳学成手里拿到那份图纸。”夜色交代清楚自己的行踪。
严格意义上讲,他应该受苏怡梅领导。
“上级派来的人已经和柳学成联系上了,柳学成答应把图纸交给我们的人。”苏怡梅说。
“柳家和柳学成办公室都有土肥的眼线,我想利用这个人,在咱们的人和柳学成交接图纸时假装抢走图纸。”夜色说出自己的想法。
“然后呢?”
“然后我会假装被你们追杀,消失一天时间。按照上次的安排,杜宽找城防图,我会事先把城防图拿到手,我自己到洛邑后,从没间断对洛邑地形的勘察,我准备把柳学成手里的地图、杜宽的城防图和我自己绘制的地图结合一下,弄一份假图纸给土肥。”
“好主意。”
“主意应该还不错,但是最大的困难是我只有一天的时间,从哪里找一个懂得图纸绘画的人来做这份假图纸。土肥是个非常叫狡诈的人,一点点的瑕疵都会让他对图纸产生怀疑。”夜色陷入纠结。
“这点,不用担心。”苏怡梅听到这里,倒开始欢欣雀跃了。
“你有这方面的人才?”夜色喜出望外。
“有,而且非常巧,你知道组织上派来的人是谁么?教我的私塾师傅郭先生,他曾经是留洋海外的建筑工程师。”苏怡梅提起师傅,相当自豪。
“这个计划可行么?”
“我看可行,不过我要和郭先生商量之后给你回复。明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有一个包着红布的石头扔进你家院墙,就是你的计划得到批准了。红布里面会详细写清晚上的行动方案。”
“对了,还有一点,这份图纸需要一式两份,我还要给王进一一份,这点请你一并和郭先生商量。”
“好。”
“我明天上午先找杜宽。”
“行。”
第二天,夜色和苏怡梅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分头行动,他找杜宽要来守军的城防图,苏怡梅跟郭先生商讨夜色计划的可行性。
下午三点,夜色靠着屋门,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院墙。
等了很久,夜色抬腕看看手表,距离四点只剩不到分钟。
计划没有得到批准?还是往院子扔石头的人出了意外?
此时,姚艾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一人,整个院子冷清、寂寞的可怕,似乎所有空气都已凝滞不动。
夜色少有的焦躁不安了。
他扔掉烟头,离开屋门,走到院墙下面,抬头观望一会,又在院子一脚支出一个木梯子,想要爬到墙头上看看。
夜色站在木梯子下面,犹豫再三,又把梯子送回原处。
再次抬腕看看手表,只剩一分钟了。
超过这个时间,他必须另外再想办法。
本来根本听到的表针跳动声音,这会好像被扩大无数倍,在夜色耳边咚咚咚的想起来。
十、九、、七、六、五、四。
夜色倒计时三秒的时候,他的背后响起咚的声音。
那块被他渴望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石头从天而降,落在他背后的地面。
夜色像捡到宝石一样欣喜若狂。
他攥着石头,走进屋里,解开包裹的红色棉布,拿出里面的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晚上的详细行动方案。
今晚点,柳学成的四个孩子被秘密送上火车,回家后,他在九点整把图纸交给老郭。
在交接过程中,夜色突然出现在现场,打伤老郭,抢走这张图纸。
之后,两人在李家鹏和夜色一同审问龙虎大师的秘密宅子见面,连夜绘制图纸。
柳学成以被ns为由,命令李家鹏带人连夜搜查全城,造成夜色躲藏起来无法去向土肥和王进一交差的假象。
第二天傍晚,夜色因为搜查开始松懈,赶到茶庄把绘制好的图纸先送给土肥,另外一份择时再送给王进一。
“好计划。”夜色称赞道。
他点燃一根火柴,烧了这张纸条。
然后闭目端坐,在脑海中开始演练计划的全过程。
这种演练,他持续进行了三次,直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熟练。
他胡乱弄了一点吃的,拿出阻击枪装好,出了自己家门,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柳学成家。
他要做出样子,提防土肥和王进一派人再次监视他。
到了柳学成家门口前的那条路口,夜色下了黄包车后,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冲着黄包车夫问:“兄弟,你这车多少钱买的?”
黄包车夫一愣,结巴的说:“我、我这是租的,买不起。”
夜色递给他自己手里的小布包:“这里面是法币,你看看值不值这辆黄包车的钱。”
车夫迟疑片刻,接过布包打开,仔细看了一眼,又把布包递给夜色:“够了,用不完,你想买车?我知道一个地方。”
夜色二话不说,又把布包塞给车夫,顺手把他头顶的帽子撸下来戴到自己头上,又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递给车夫,说:“把你的衣服给我,这辆我也卖给我。”
车夫惊讶的啊了一声。
“不卖?”
“卖。”车夫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到疯狂。
他只租得起车却买不起车,这个傻乎乎的男人给他的法币足够他自己买一辆黄包车了,以后一家人的生计问题瞬间解决了,他干嘛不卖?
车夫先是接过装钱布包,塞进裤腰带里,然后才脱下上身的对襟黑色粗布上衣,换了夜色的衣服,撒开腿飞快的跑了。
他要在夜色改变主意之前跑的无影无踪。
车夫跑了之后,夜色拉着车,走到距离柳学成家百米远的地方放下车,自己盘腿坐在地上。压低帽檐,盯着柳家大门。
他这一坐,一直坐到晚上。
七点多一点,柳家院门开了一次,开出一辆黑色轿车,沿着马路从夜色眼前穿过,开向火车站方向。
点过二十,这辆车从另外一个方向开回柳家大院,之后,柳家院门紧紧关闭。
夜色等到院门关了之后,把那辆黄包车推进一个小胡同内,给了胡同内开门做生意的一个中年男人一包烟,请他帮着照看一下黄包车,自己走向柳家大院。
这里他事先已经查看过,也先期做了准备,在他准备好的地方,他朝墙头扔了一个铁爪子,勾住墙头,拽着绳子翻进柳家大院。
潜入之后,他隐藏在一排绿色植物后面,等候着。
将近九点的时候,柳学成从屋子里面往外走。
他亲自开了院门,从外面接进一个男人。
两人站在院子一角的大树下,低声交谈。
这个时候,夜色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在接近他们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继续藏身。
柳学成和那个男人谈了一会之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那个男人。
就在两只手交接那个信封的的瞬间,夜色猛地窜出去,出其不意从柳学成手里夺走那个信封。并抬脚分别揣倒柳学成和那个男人。
“谁?”柳学成倒在地上,痛苦的呵斥。
伴随他的呵斥声,柳家二层小洋楼的一楼会客厅发出沉闷的b声,一阵黑烟之后,屋子里面冒出熊熊火焰。
随后,是慌乱的叫喊声,和逃命的人影。
夜色趁乱跑向他刚才进来的地方,仍然拽着绳子攀爬到墙头,翻墙出去。
恰在此时,在外面大马路上巡逻的警察听见b声后,闻讯围住柳家门前的那条胡同。
大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惶惶不安,四散逃跑。
夜色拉着黄包车,从容穿越警察,离开这条路。
他按照事先约定,在警察搜查之前赶到李家鹏准备的那个院子里。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算时间,老郭该到了。
可是,夜色在这里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老郭。
“老郭出事了?”夜色紧张万分。
他不能出去找,又没办法无n的等。
等下去的结果,就是没法画出两份逼真的假图纸,所有的计划付之东流水。
怎么办?
夜色再次陷入困境。
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等。
凌晨一点,院门突然传来很轻很轻的三长三短敲门声,这是夜色和李家鹏以前预定好的暗号。
夜色冲到门口,一手拿着枪,一手小心打开院门。
孔岩搀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夜色反手关好院门,帮着孔岩一左一右搀着那个男人走进屋子。
“是老郭,在柳家被偷藏在暗处的人用无声阻击枪打伤了。”孔岩解释。
“什么时候?”
“你离开之后。”
“老郭,你怎么样?”夜色查看那个枪口,是在左臂上。
“没事,你把图纸拿出来,现在开始画图。”
“你的伤?”
“没事,我能坚持住。”老郭顽强的说。
夜色理解他的举动,换成任何一个自己的同志,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不再纠结,也没制止,从兜里拿出信封,连同杜宽交给他的城防图,和自己绘制的简单无序的,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洛邑地形图,平铺在桌子上,协助老郭制图。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从漆黑到灰蒙蒙,又从灰蒙蒙变成朝阳升起,又到夕阳西下,两个人不吃不喝,一直干了十六七个小时,终于绘制出两份完全相同的假图纸。
“画完了。”老郭虚弱的说。
“画完了。”夜色兴奋的说。
两人对视之时,老郭眼睛一闭,趴倒到桌子上,他左臂受伤的伤口,正好压在图纸上,留下一片血印。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