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儒与名士

荆州,依山傍水而建的水镜山庄。

“尚长今日前来,可是为避那刘荆州?”司马徽持持黑子先行,目光落在棋盘上,神色悠然。

“非也。”庞德公白子紧随其后而落,两人这些年斗棋早已不知多少盘,胜负早已忘却,只是,这下棋的先几十手,却是早已了然于心。

“此行可为那江东招贤令之事?”

“然也。”

“公欲何往?”

“自然是秣陵一行。”

“为何?”

“观周天星斗,江东龙气,看六项民生,江东富强。”

司马徽哑然失笑,伸手指了指庞德公,脸上满是饶有兴致的笑容,“怕还是心有不服吧。”

“你我这般年纪,若是想追求功利,早已出仕,此行,却是为了一解心中所惑。”

“此来,可是想邀我通往?”

庞德公微微摇头,“只是告你一声,若是你我同去,怕是荆州与扬州间隙,兵祸之期不远矣。”

“此去可有归期?”

“三两月必回。”

司马徽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东方,“吾观天象异变,东方恐有天子之气蒸腾,若是此去,江东文兴盛举,尚长乐不思荆,该当如何?”

“吾庞氏一族,在劫难逃。”

“你既已知晓,善。”司马徽放下一子,起身走回屋内。

庞德公起身,朝他微微拱手一辑,转身出门。

两日后,荆州襄阳刺史府。

刘表猛地将手中竹简砸在眼前的长案之上,“庞尚长安敢背弃?”

他几次三番亲自登门相邀此人出仕,却不想,他不曾答应,此番却是登船顺江南下,去了江东。

“立即遣人知会江夏黄祖,拦截江中船只,定要将那庞尚长绑回来。”

“主公息怒。”堂中几人,面色思忖之际,一人已经是起身一辑。

“子柔有何见解?”刘表强行压抑住脸上的怒意,目光尽量柔和地看向蒯良。

“庞德公乃荆州名士,堪称南州士之首,今日顺江东进江东,不过只身一人,他家中老弱妇孺全在,想来,只是因那江东文兴,刘奇小儿大放厥词所致,吾观,不出一两月,他必定归来。”

刘表在堂中踱步来回,突然停下脚步,“也罢,那便听子柔之策,不过,那庞氏一族附近,得添些人手照看。”

“喏。”

“主公,扬州刺史刘繇,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刘正礼与吾素未深交,此番送信前来,却是为何?”刘表满脸疑惑之下,却已是大手一挥,“呈上来。”

不多时,一封书信装在帛纸做的信封里面被呈了上来。

“这纸……”刘表随意揉捏两下,面色微变,当他取出里面的帛纸之后,目光迅速落到内容上。

“景升吾兄,北地一别,已有十余载,弟繇挂念已久。”

刘表微微皱眉,感觉这人有些自来熟。

随后,他见刘繇字里行间中,对他多有恭维,随后,又以七月中旬刘奇大婚为由,相邀他前往扬州一行,此外,信中结尾落笔:吾已遣快船十艘,献上江东财物,还望兄长笑纳。

“久闻刘正礼此人乃汉室隽才,看来,世人诚不起欺吾矣。”刘表感叹莫名,“今刘繇得江东四郡,任会稽名士顾雍为豫章太守,命麾下大将蒋钦、周泰于鄱阳湖训练水军,内平会稽、吴郡、丹阳宗贼、山越,吾刚遣刘磐与黄汉升率军两万镇守攸县,却不想,他立即便派人登门送礼,这是何故?”

“主公心里已然明了,刘繇已然有意结交吾荆州。”蒯良拱手一拜道。

刘表面色阴晴不定,“吾荆州与江东素无恩怨,那刘繇长子刘奇,英勇善战,麾下部将勇猛,便是昔日孙文台部将黄盖、孙贲等人亦是饮恨疆场,他刘繇,为何需要讨好吾荆州?”

“主公莫要妄自菲薄,吾荆州之兵,强于南北诸侯,主公坐拥荆州九郡,百姓安居乐业,兵精粮足,自然无惧天下诸侯,反倒是他们,须得畏惧吾等。”蒯越和蒯良交换一个眼神,迈步上前道。

“主公,刘繇遣船十艘,满载帛纸和拓印书籍上千本,已在渡口交接。”这时,又有一人迈步入内,却是早年投靠刘表的伊籍。

“帛纸?”刘表举着手上太过白皙轻薄的纸张,“可是此物?”

“此物,被刘奇命为汉纸矣,不过,那船中押送的书籍,却是让吾喜爱不已,还请主公倒是,赏赐籍些许。”

“这是自然,不过,须得将这些书籍尽快呈上来。”

“喏。”

眼见伊籍准备离去,刘表心中一动,“机伯且慢行,传讯之事,交由下吏即可,吾且问你,那刘繇派人传信,有以这等贵重之物相赠,意欲何为?”

“无他,不过三者矣。”伊籍笑着举起三根手指。

“愿闻其详。”刘表抬手一辑,面色郑重。

伊籍走进堂中,笑着环视一眼堂中文武,“这其一嘛,便是江东新定,那刘繇上表天子,朝贡后却因功得了吴侯之位,加前将军,位列主公之上,他怕恼了主公,因此,遣人送信赠礼,以此赔罪。”

话音刚落,眼见堂中众人尽皆陷入沉思,伊籍很是满意,当即举起第二根手指,“其二,江东知吾荆州民强文盛,却是想用此物,蛊惑吾荆州士族之心矣。”

说着,他朝着刘表拱手一辑,“吾闻那刘奇亲手撰写招贤令,便是以此物与江东书院引诱南北士人前往,此乃连环计也。”

“其三如何?”刘表已是信了大半,继续追问道。

“这其三嘛,却是吾之揣度,不足为信。”

“先生但讲无妨。”刘表展颜一笑,示意无碍。

“那刘繇乃大汉宗室,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在外以宗室牧守一州者,主公、刘繇、刘璋尔,他刘繇渡江北来之际便恶了袁公路,与刘备、吕布等人素无交际,若不趁血脉亲近与主公交好,莫不是将自身陷入两面作战之势矣。”

“此乃,纵横之术矣。”

“善。”刘表重重点头,脸上笑容正盛,“机伯此言,甚合吾意,那帛纸拓印书籍,便赐予机伯百本。”

“多谢主公。”伊籍连忙应承下来,速度贼快,唯恐刘表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