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炼丹
且说那一眉道人借水遁顺着河流一路而下，待爬上岸时已经是夜晚，此刻命也去了半条，颤颤巍巍的爬起身子。此时夜晚颇为寒冷，一眉道人已经赤条条的，又被水浸透，身上仅剩几根布条。借着月光四下看去，见不远处的林中正好掩着一个山洞，他心思：‘天气寒冷，好歹先找个安身之处休息一晚……’便捂着眼歪歪扭扭的朝着山洞走去。
刚一入洞，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眉道人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黑暗中星星点点有绿光闪烁还有一阵阵野兽的低吼声。少时，三五只野狼从洞深处走了出来，个个嘴角淌血；再一看后面，好像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獐子。
“哼！”一眉道人虽然重伤在身，但还没把几只饿狼放在眼里，口中叫道：“畜生！都给我滚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狼闻到了一眉道人身上散发的首阳兽内丹的气味，显得十分惧怕，呜呜叫了两声夹着尾巴跑去洞去了。
一眉道人走到獐子的尸体，伸手一摸还是温热的，大喜，索性将血淋淋的内脏掏了个干净，随即屈着身子钻进去，靠着这獐子的余温取暖。一眉道人暗思：‘那神秘女子虽然不知是何方神圣，但她逼出我腹中兽丹反而救了我！只要我能压制住体内独孤剑的真气便能活下来……’随即闭上眼调息起来。不知不觉中，被一眉道人吸纳的半颗灵兽丹此时已经被缓缓压制，开始发挥神奇的作用，只见一眉道人身上被灼伤的皮肤迅速的愈合，比常人快了不止十倍，本来已经形如厉鬼的面容此刻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原来那首阳兽能活过千年，拥有比其他动物更加神奇的快速愈合能力，一千年间，沧海沧田，无论是山崩地震还是洪水大火，首阳兽均是靠着这神奇的复原能力活了下来。
熬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时分，一眉道人睁开眼睛，惊觉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心中不禁大为惊叹：‘莫非是灵兽丹发挥作用了？看来是贫道命不该绝啊！’再一摸脸，也好了一些，但是瞎掉的右眼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长出来了。想到这，一眉道人恨恨骂道：“若有一日让我再撞见那个叫南宫璃的臭婆娘，一定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独孤剑，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俩死无葬身之地！”
十日之后，一队人马悄然又来到了首阳山。为首一人骑着枣红马，一身裘衣，手提宝剑，面色憔悴，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宗矩的女儿—完颜飘雪。当日，一名受伤的金兵趁乱逃出首阳山一路跑回了上京，并将完颜宗矩战死的消息报给给了金太宗，金太宗震怒，下令将一眉道人画了像，张贴各大城池悬赏捉拿。完颜飘雪听到这个噩耗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乃是金国第一高手，身经百战而不死，怎么会死在首阳洞？即刻率领人马赶往首阳山，一定要亲眼看到才肯相信。
此时的首阳洞前血腥之气已经散去，只见山洞前竟然有一堆巨大的动物骸骨，四周是烧尽的木柴。再看侧面三丈开外的地方隆起了一个土堆，旁边放着一根被拗弯的凤翅鎏金镗，土堆上面立着一块被从中间劈开的木头，上面刻着‘完颜宗矩之墓’几个字。完颜飘雪心头一惊，翻滚下马，扑倒在土堆前细看：这几个字乃是用剑尖所刻，笔法遒劲有力一气呵成，显然是用剑高手。完颜飘雪心中立刻浮现一个人的名字：独孤剑！
原来那日大战过后，独孤剑心想虽然完颜宗矩是金国人，但是此人颇有英雄气概，也是当世屈指可数的高手，自然识英雄重英雄。便用玄铁重剑挖了个土坑将完颜宗矩的首级和尸体埋在了此处，又以利剑刻字立了墓碑，然后点了一把火将那首阳兽的尸体烧了。
完颜飘雪瞥见那凤翅鎏金镗不禁心中一惊：‘父王这鎏金镗乃是精钢打造，竟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拗弯？实在太可怕了！’奈何此时那名拼死跑回去报信的金兵不久就死了，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已经没人知道。完颜飘雪不知道去哪里去找那个一眉道人，也不知道独孤剑去了哪里，此刻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只将嘴唇咬的淌血，心里暗自骂道：‘一眉道人，独孤剑，你们都有份害死我爹，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们！’随行的教众自然不能让堂堂教主横尸在荒山野岭，便小心翼翼的扒开土堆，将尸首用皮革裹了放在马车上拉回上京风光大葬。只留下十八名铁骑跟随完颜飘雪去寻找蛛丝马迹……
话说那神秘女子南宫璃抢了灵兽丹后便一路往东走，来到一座山上寻到一座古香古色的道观，名为纯阳观。只见那道观气势颇为恢弘，观门宽阔，门前有古柏相映，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上书：松桧隐栖三岛鹤；楼台闭锁九霄云。南宫璃心中一喜：‘这道观倒是个炼丹的好地方！’随即提剑而入。门里却跳出两位年轻小道士，打量了南宫璃一番，拦道：“施主，我们这道观不接待女客，请施主到别处投宿。”
“滚开！”南宫璃上前两掌将二人打了个滚地葫芦，二人捂着脸跑进道观去了。少时，六七个年纪稍大的道士提剑冲了出来，喝道：“什么人敢来我纯阳观撒野！好没规矩！”南宫璃只冷冷道：“这道观我要借用几日。”听要借观，为首一人叫道：“女施主好没规矩！你若借宿，大可给你安排一间厢房，你若霸占了道观我们几人去哪里安身？”南宫璃道：“我管你们去哪里安身，总之都给我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只见那宝剑一亮，这几人顿时惊讶道：“好一把龙泉宝剑！”
只见南宫璃手中这剑，长三尺余，锋锐无匹，剑身上隐隐有波浪花纹，乃是战国时铸剑名家欧冶子所铸。
这七人面色一变齐齐亮出长剑，喝道：“就算你有名剑在手也未必敌得过我们纯阳派的北斗七星阵！”南宫璃听了纯阳派的名头丝毫不为所动，普天之下除了独孤剑，没有人能入她的眼。为首一人喝道：“列阵！”只见这七人脚踏七星步，团团将南宫璃围在中央，随即七人同时出击，七柄剑刺来，南宫璃冷哼一声飞身一跃，随即将手一抖那龙泉剑发出龙吟，只一碰之下，将七柄剑纷纷斩断。这一剑蕴含内力，几人只觉得一股真气顺着断剑涌上手臂，顿时胸口发闷往后倒去。
就在此时，一双手抵在两名道士肩上止住了退势，两人回头一看不觉面上一喜，叫道：“师父！”
来人手中提剑，年纪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面目有神，颌下略有胡须，头戴紫霄观，身披蓝色道袍。只听来人声如洪钟道：“贫道观主李纯阳，不知女施主为何出此重手伤我门人？”南宫璃将剑一指，说道：“牛鼻子少罗嗦！本姑娘要借用你这道观十日，识趣的带上你的小道童速速离开！”李纯阳闻言眉头一皱，厉声道：“那女施主就是毫不讲理了？我这纯阳观本是清净之地，今日无奈，贫道只好领教施主高招！若你胜我，便借观给你！”说罢拔出手中长剑。
南宫璃本使的是独孤家的家传剑诀，自然有以气御剑之法，见她将龙泉剑往地上一指，一股真气牵引着地上断掉的七把长剑的半截剑尖微微而动，只见这七把残剑竟然如磁铁般首尾相连！仿佛一条长鞭朝李纯阳打去。李纯阳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精妙的剑法，赶忙挥剑招架。只见李纯阳手中一条剑左右翻飞，将剑鞭挡开，南宫璃轻喝一声：“散！”那手中真气一动，七柄残剑不再首位相连，反如天女散花般朝李纯阳飞去，李纯阳赶忙略略一退将剑画个弧线挡下三支，又伸掌夹住两支，剩余两支划过左肩和右腿，渗出血来。南宫璃不给李纯阳喘息之机，一剑朝胸口刺来，这一剑快而凌厉，李纯阳眼明手快一剑拨开，左掌一掌打来，南宫璃心思：‘拼掌力，我岂能怕你？’随即挺掌相迎，二人这一掌却是势均力敌，各自弹开了几步。南宫璃觉得五内一阵翻涌，心中略略吃惊：‘这道士年纪不大，内功却当真深厚，我不及他。’再看脚下，自己退了四步，而李纯阳只退了三步。
南宫璃不知道，这李纯阳并非普通道士，练得这内功叫做‘纯阳无极功’。所谓纯阳无极功，修炼至极处可返后天为先天，聚先天三宝：元气、元神、元精合于一身，炼虚合道，潜力无穷，气劲能断人心脉。这李纯阳从八岁练习，一直是童子之身故而已经练了二十余年，一口阳气未泄，内力精纯。此刻李纯阳也深吸了一口气，心思：‘这一介女流竟然有如此内功，世所罕见，我只道自己在观中苦练二十余年，悟道参经，不问世事，没想到武林中如此卧虎藏龙！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一旁几名道士见李纯阳受了伤，纷纷围在师父身边。李纯阳怕惹急了这女子殃及几位弟子，按剑道：“不用打了，这道观就借给女施主十日，十日后我自返回，若那时女施主再不归还，我李纯阳就算不自量力也要再讨教一番。”说罢吩咐身边徒儿：“中孚，去给师兄弟们收拾些细软，我们出观去。”叫中孚那小童赶忙去了，其余几人自然闷闷不乐，各自去了。
等众道士都散去，南宫璃关上道观大门，从里面用横木抵住。随即赶忙进入观中四处搜索起来，又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寻着一间伙房，进去一看，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锅里还有些米。不禁心中一喜：‘这十日可以安心炼丹，不怕饿肚子了……’随即淘米下锅蒸上饭，随后又去寻找丹房。
但凡道观都有丹房，正是道人炼丹服药的地方。一般用青砖砌成，上面放一口铜鼎，下面生火。南宫璃很快找到了丹房，里面果然有几口铜鼎，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南宫璃挑了一个砂锅大小的，也不管铜鼎里面熬得是什么，一股脑的全倒掉，用清水洗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怀里包裹的灵兽丹取了出来放入鼎中，随即又打开一个随身小包，是用硫磺、硝石、丹砂各二两，也放入锅内，用生木炭点火熬了起来。道家炼丹法门里颇多，这九日炼丹法便最简单的一种，南宫璃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南宫璃为何要炼制这灵兽丹？只因为她知道自己和独孤剑的内力相差太远。独孤剑当年接受了天师老祖积攒百年的精纯真气，如今已经有了当年老祖的八成功力，内力已经是天下第一，就算自己再练三十年也未必能到他的境界，即便自己的剑术与独孤剑能分庭抗礼，单就内功这一比，便已经输了。所以这灵兽丹就是能迅速提升自己的内力唯一法门。只是这灵兽丹能否顺利炼成，此刻仍是未知之数。
九日之后，铜鼎开炉，南宫璃用火钳将灵丹夹出放在铜盘中，只见那颗灵丹已经变成赤红色，散发出阵阵白气。南宫璃将丹倒入掌中，只觉得十分温热，心中暗思：‘我也是第一次按照娘教我的方法炼丹，不知道能否成功，不过今时今日我也没得选择了！要打败独孤剑只有孤注一掷！’想到这，南宫璃不再犹豫将丹吞了下去，随即盘膝打坐，运起真气加速灵丹的吸纳。不一会，一股灼热的感觉从体内升起，虽然比当日一眉道人好过的多，但是仍然让南宫璃满头大汗，面色通红，双唇颤抖。
女子体质属阴，这灵丹却是至阳，两者相冲，想相融合它比男子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若真气走入岔路，则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过了半柱香，南宫璃只觉得五内翻滚如烧，大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此间四下无人，难道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么？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推开丹房，快步上前将南宫璃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