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谋诛吕

杀吕布?

督瓒都没敢想过。

闻听陈促所言,思量了一下,开口说道:“某乃汉臣,他鲜卑大人,岂敢对某下令?“

这一句话,既保全了面子,又有些许豪气。

他不是不怕檀石槐,但檀石槐远在弹汗山,未必会知道这支就鄣尉吕布。

陈促假借檀石槐之言,对他发号施令,也不是一两次了。

“诶,自家弟兄,别伤了和气。”

田乾见督瓒说得豪气,心里却在鄙夷。你真有忠肝义胆,为何要染指私盐之事啊?

“对,自家弟兄。”

陈促接着田乾的话,继续说道:“吕布小儿,实乃大患。今为支就鄣尉,这私盐出塞之事,业已知悉。”

“此人好大喜功,不知何谓一个死字!自闰五月始退宇文、斩拓跋、斗朝堂、震匈奴。下一步他会做什么?”

陈促顿了一下,自问自答:“查私盐。”

“那就祸水东引,引他去查军粮之事。”

督瓒轻捋八字胡,对陈促说道:“王甫不要拉拢那吕奉先吗?就让他看看,那吕奉先乃是一养不熟的狼崽子。”

“诶,宫中常侍与平氏君,分这互市与私盐之利,早就说好了的。”

陈促一手托三家,檀石槐、宦官、平氏君,即便是答应了田乾,设法除掉吕布。

他也不能答应这祸水东引之事,利用宦官去除吕布。

本来一桩私盐就够头疼的了,若是吕布再知道了宦官与檀石槐互市,那还了得?

“笑话,何人分的?”

督瓒一声冷哼,重重的敲了下桌子:“他王甫、曹节拉拢吕布小儿,不就是要与我争这盐之利吗?”

“督都尉,你就别再这里捕风捉影了。”

陈促手掌向下摆了摆,示意督瓒稍安:“檀石槐大人早已洞悉此事,叫我劝你与王使君不要伤了和气。”

“一切皆因一个吕布起,杀这吕布,也是这个意思。”

陈促微微一笑:“难道檀石槐大人,还真担心这吕布杀上他弹汗山啊?”

“吕布武艺,堪称边军第一人,如何杀得?”

督瓒眉头紧锁,一个大大的川字正在眉心。并州尚武、任侠之风,绝冠大汉。

武艺高强之辈,比比皆是,却想不出何人能强过五原吕布。

“久闻督都尉和阴山三十六友私交甚笃,何不请其出山诛杀吕布?”

陈促一脸得意的笑:“吕奉先武艺冠绝,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阴山三十六友,早年是阴山盗匪,号阴山三十六豪侠。

区区三十六人,却是阴山绿林道的魁首。早年五原郡屡屡派兵平叛,去多少死多少,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几年三十六豪侠改号阴山三十六友。

劫镖、复仇、暗杀、盗宝,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没有不干的。

“某倒是把这三十六豪侠忘了,此三十六人,各有所长。纵他吕布武艺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督瓒早年平叛之时,与这三十六豪侠有些许往来。私交不密,不过无所谓他,三十六友认钱不认人。

“督都尉如此爽快,也不枉我掷重金赴洛阳会任之家,请杀手相助。”

洛阳会任之人,网罗天下杀手。田乾在与吕布分别当晚,就派人南下洛阳。

只不过洛阳会任之家择取杀手还需耗些时日,田乾等得实在是焦躁,才请陈促相助。

“这么说来,我还有一个人选,可行刺杀之事。我三人各请一路杀手,纵那吕布杀神下凡,也是应接不暇。”

陈促也下血本了,杨阿若虽然只有一人,价格却在会任之家与阴山三十六友之上。

诛吕。

一旦开始,便不容事败。

“就怕那杨阿若到时,吕布小儿早已身首异处。”

三人相视而笑,昏暗的桌前灯下,一个赛一个阴险。

……

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了数日,时间来到了十一月,冬节将至。

朝堂公卿,以大鸿胪为首,开始筹备“贺冬”。正所谓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塞外北疆,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气温反而有升。支就塞军属们制腊肉、肉醢、乳酪,应礼俗,冬节前后,亲友间要以美食相赠。

城头上的戍卒,羊皮袄内又加了复衣。臃肿的身姿,招来帅游骑斥候出城日迹的侯成一阵嘲笑。

城内,一汪溪水,早已结冰。

军属中的孩童,在结冰的溪水两侧,手持木棍,玩起了打仗游戏。

游戏还没开始,几个孩童争着谁当吕布、谁当匈奴,真的打了起来。几个孩子在雪中滚成一团,旁边的孩子纷纷放下木棍,向他们身上扬雪。

水榭里,张俭手中一卷《老子》,丝毫不为孩童所扰。偶尔抬眼望望,满眼慈爱。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张俭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提点这些孩童。

“别打了,元节公看着呢!”

有个孩子,看到张俭,顿时扔下了手中的木棍。其他的孩童也扔下木棍,望向张俭。

“来,都过来。”

张俭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些孩子,开口笑道:“都谁想做吕布啊?”

“我!”

“我……”

“我。”

……

人人自告奋勇,张俭老脸荡起丝丝笑意:“人人都是将军,那谁是马前卒啊?”

“我。”

有一人弱弱的回答。

张俭脸上挂起笑意:“旁人未见得成吕布,你定能成魏续。”

……

冬日日短,又是风雪交加。

晡时,城头上便已燃起火把,将这塞外飘雪照得金黄。

城门楼上,吕布双手背后,踱着步子。这风雪交加日,侯成日迹至今未返,当真令人担忧。

尤其是稒阳敲山震虎,与田乾一番口舌之争,至今这田乾未见行动。

成廉、魏续、金甲、童环、唐琳、陈治跟在吕布身后,担心侯成至于,总觉得这支就鄣尉,今日有些不同。

“哒哒、哒哒!”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戍卒单骑狂奔而来。戍卒近了,吕布定睛看去,不禁眉头紧锁。

来人绝对是支就塞的斥候,边军没有哪个鄣塞,有这么新的羊皮袄。

十人日迹,为何仅有一人归返?

侯成他们出事了!

“吕鄣尉。“

戍卒见吕布,匆匆下马,提起马鞍桥上的人头,面有悲色:

“来人自号阴山三十六友。施绊马索,将我十人一举成擒。当场斩我弟兄孔峰,还命我回来带话,要吕鄣尉,孤身北入满夷谷,取人。”

说话间,戍卒提起手中人头,义愤填膺道:“他还说,一日为期、一日杀一人。”

“好一个一日为期,一日杀一人!”

吕布咬牙切齿,回头环视城头诸吏卒:“半年来,某似入囚之人,镣铐加身,处处见招拆招、谋而后动、如履薄冰,行事多有怀柔。致使区区都尉、盐官,都敢欺我支就塞!

日后当破牢断铐,出动出击,杀伐果敢,让这一众宵小知道,到底谁是塞外之主!”

吕布说完,眼神中满是狠辣。看着戍卒被血水浸润裤脚,轻拍他肩头说道:“去,入城取我马来。一日杀一人,我让这阴山三十六寇度不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