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半访客
吃着喝着，都是一伙糙汉子，渐渐的，酒上了脸，话也就越来越多，话题也就愈来愈没有顾忌。
赵二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
只见各桌俱是热火朝天的模样，根本没有人刻意的关注他们，便伸手，打了个手势，待同桌人的声音都轻下来之后，这才略带蛊惑的说道：
“大伙儿难道都愿意一辈子做刀客吗？”
场面静了静。
有人斜着眼，手里依然端着酒碗，浑不在意的说道：
“刀客？刀客咋了？比起老百姓，俺们强多了！”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不断有人出声附和着，桌上叽叽呱呱的，又热闹了起来。
赵二摇摇头，摆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说道：“这话是不错，但比起官兵呢？”
官兵？
场面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但随即，又有哄笑声传出：“官军，官军与咱们有关系吗？自古，官匪就不两立！比个毬？”
赵二笑了笑，轻轻的用筷子敲了敲酒碗，神秘兮兮的说道：
“倘若我们保安军愿意收编你们呢？在座的兄弟，有没有想法？”
赵二的话甫一出口，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王麻子却是心头一震。
他转头看着赵二，问道：
“你们此行，不会就是专程来干这个的吧？”
赵二继续笑着，不答反问道：
“你说呢？”
王麻子也出人意料的笑了笑。
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
他第一次举了酒碗，端到赵二的面前，极其小声的说道：
“夜里我来找你。”
赵二点点头。
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此时，更多的人会过神来。
“真的假的？”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还一直纳闷呢？弄不懂你们这一伙子官兵屯在我们无涯洞作甚？”
“上头怎么说？是不是同意收编了？”
.......
各种话语，一下子，犹如拧开了闸门，五花八门的，立即从不同的嘴里飘了出来。
赵二老神在在的坐着。
心里有些得意，暗说，凌寒真是谨慎的过了头，看看这些土匪，七嘴八舌的，说啥的都有，就是没有人掀桌子表示反对的。
大伙儿漫无目的的瞎咧咧了一阵子，之后，俱将目光聚焦在了赵二的脸上。
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他们一个正确的答案。
这种目光，带了一些渴望，一些迷茫，更有一些敬畏和崇拜。
赵二十分的享受。
他叉着手，笑吟吟的看着大家，许欠，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件事，关中保安军的最高统帅部已经决定了。那就是只要归顺，既往不咎，另立一部。
我们此行，就是来操办具体事宜的！同时，也是摸一摸底子，将来整编的时候，哪些兄弟可以给个一官半职的。
所以，在座的弟兄们，只要有想法，日后都可以来找我聊聊！”
说到这里，他昂了昂头，伸出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说道：
“记住了，我叫二哥！”
这个姿势，有点傲，但看在众刀客的眼里，却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尤其是赵二说的那句：看看能否安排个一官半职，更是直抵人心。
他们这一桌，俱是一些无涯洞的大小喽啰，只有王麻子，算是曾经的高层人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是什么？就是各种等级，上下尊卑。
草莽英雄是江湖，但正儿八经的官场，何尝又不是江湖？因而，凡是个正常的人，都渴望着在自己的江湖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响当当的名号。
而名号，通常来说，与官职是紧密结合的。
就拿王麻子举例，之前，那是多么的风光？无涯洞上下，谁不给他三分薄面？
可如今呢？一朝被撸，就连吃酒，也只能蔫头耷拉的坐在小喽啰们一起，大半天了，没一个会主动的过来招呼他。
这就是江湖！
因而，大家看着赵二的眼神，俱都冒着蓝光，甚至，已经有人借着酒意要与赵二结拜为兄弟。
土匪与军队，有不同的地方，也有相似之处，譬如酒宴，便都是点到为止，大家伙喝个五六成就算顶天了，不可能来个一醉方休。
否则，什么时候被人一锅端了都弄不明白？
赵二晃着身子回到小院的时候，凌寒也已经回来了。
他们俩的屋子紧挨着。
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
赵二见凌寒的屋里点着灯，便倚着门口点了支烟，犹豫了片刻，还是敲敲门走了进去，说道：
“寒子，与你说一声，我夜里可能有客人来访，你莫要大惊小怪。”
凌寒一怔，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客人？”
赵二的脸藏在阴影里，皱了皱眉，心说，老子两年没在，你真觉得自己长能耐了，什么事都想着过问。
但他捱了捱，还是轻笑道：“无涯洞的一个小喽啰，先前吃酒时有些投缘，说夜深寂寞，找我聊聊。”
凌寒看了看赵二，张了张嘴，说道：“注意纪律！”
赵二没有回话，点了点头，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凌寒怔怔的盯着窗外。
赵二的一句话，无端的又勾起了他的思绪。吃酒的时候，他被刻意的安排在几位长者一桌。
这些人，皆是须发花白，乍一看上去似乎有些老态龙钟，但注意着观察，却发现一个个的眼中，都是精光四射，想来，一身功夫，基本上还没怎么摞下。
时下，无涯洞群龙无主。
黄莺儿天潢贵胄，但毕竟是女儿之身。高小刀就算继任了洞主之位，但年纪轻轻，威信全无。
所以，这些长者们，某种程度上，便有了些顾命大臣的味道，洞内洞外的诸般大事，他们自然有资格插上一手。
凌寒在宴席上，虽然极其低调，甚至将自己摆在了小辈的位置上，但这些老家伙却依然不假辞色，言里言外，说的都是无涯洞与官军势不两立的意思。
更有甚者，竟旁敲侧击的提醒着凌寒，他们保安军都来了十几天了，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关于这一点，凌寒深信，自己这一班人，除了本身行事低调，另有高小刀竭力坚持之外，说不得早就被这伙食古不化的老家伙给赶了出去。
高小刀虽说无法完全的控制无涯洞群匪，但作为新洞主，他一意要留几个人在这里做客，其他人确实也不好做得太过份。
不管这个客人是什么身份，都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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