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父亲与表字

这个时候的上海，正在积极备战，气氛很是严肃。若是陈骁再晚几天回来，上海就已经是一片硝烟了。

一想到今天的日期，陈骁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8月4日了啊，13号是淞沪会战了。”（不知道淞沪之前的码头还通行不通行，暂时当他是通行吧。）

虽然是个医生，但是一些相对重要的日期，陈骁还是晓得的。淞沪会战，就是个血肉磨盘，国军以80万对日军30万，虽然败了，但是打破了日军3个月亡华的美梦。

这个时候的上海，大多数人行色匆匆。

百姓们都还是很怕日本人会打来的，虽说，上海有80万的国军，百姓们也都觉得应该能守住，但没有人能够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守住。陈骁更是知道，淞沪消磨了国军的许多精英部队。

出了码头，陈骁看着遍布的黄包车，内心叹气，还未说什么话，就有一名黝黑健壮的车夫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先生，您去哪儿？”

“陈氏洋行。”陈骁直接开口，对于坐黄包车，他没有太大的负罪感，反倒是如果不坐，这些人就赚不到钱。时代如此，国是如此。

“好勒。”车夫拿着挂在身上的汗巾擦了一下座椅，“先生，请上车。”

陈骁点头，就坐了上去，听的车夫喊了一声，“走咯。”黄包车就开始动了起来。有英国人曾经研究过，这个时代，这些黄包车车夫，小腿肌肉之发达，堪比运动员。

陈骁的父亲叫做陈义夫，凭着祖上的产业，自己又拼搏足够，产业翻了几番，现今在上海，就有一家陈氏洋行。不过，陈家虽然经商，陈义夫却是相当书卷气的人，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儒雅。

陈骁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他现在应该算是冒牌货，芯子是假的。当然，陈义夫肯定看不出来。

……

当黄包车停下，陈骁给了车夫5个大洋，就头也不回的进了洋行。

一般来说，陈义夫不会在上海的店里，但是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陈骁一走进去，就看见了陈义夫，今日的陈义夫穿着紫色的绸制唐装，梳着整齐的短发，除了脸色不好看，其他都很好。

“逆子！”陈义夫显然没有想到，陈骁竟然逃回了国，心里有些庆幸，可生气是真的。老子辛辛苦苦送你去上学，你在那边儿杀人？

逆子两字入得陈骁的耳，陈骁叹了一声，“爹，咱们进去说。”

“哼。”陈义夫一甩手，率步走了后厅。

陈骁跟过去的时候，老陈已经坐在当中的椅子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瞪着陈骁，他昨天就知道了陈骁做的事情，怎么能不担心，硬是一夜没睡。

“爹。”陈骁叫了一声，然后直接跪下了。

“混账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杀同学？你也下的去手！还杀了两个！”陈义夫一个茶杯就丢了过来。

陈骁没躲，生生的受了，这个时代，孝之一字还是十分重要的，然后茶杯就砸在了陈骁的额头上，又落到了地上，碎了。陈骁的额头也立马肿了起来。

“爹，那是日本人，是他们先动手要杀的我！我不杀他们，您就看不到我了！”陈骁反驳，“日本人看不起我是个中国人，处处欺辱于我！当日我若不还手，死的人就是我了！”

陈义夫其实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可，陈骁才18岁啊，18岁就晓得杀人了？那以后该怎么办？他学的是医啊！怎么能有这样的污点！“你还有理了？”

“当然！”陈骁也是无语了，陈义夫是真的有点老学究的意思，“孩儿现在肋骨还断着，身上淤青无数。孩儿身上流着的我华夏的血脉！日本人侵我国土，杀我百姓！两国已是大仇！一个日本人，一个要杀孩儿的日本人，孩儿为何杀不得？”

一番反问，竟将陈义夫问住了。

“你知不知道，即便两国开战了！委员长说的什么？他说的是不得已而自卫！咱们中华民国没有对日本宣战！你杀日本人，那就是两国的外交！到时候日本人找国民政府要人，你该怎么办？你还敢光明正大的回来！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陈义夫怒极，他来上海，就是希望陈晓如果回国，能够第一时间见到他，然后做好安排。

“爹，孩儿要去当军医。”陈骁开口，当军医，是他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他身体不够强，也没有经过训练，上不了战场，但是，他前辈子和这辈子，都学的是医学，医生在这个时代，是超级稀缺人才！有多少战士，是因为缺医少药才死亡的！根本无法统计！这些人，都是国家民族的英雄，来到这个时代，陈骁应该而且是必须为他们尽一份力。

陈义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老了十岁，“现在，恐怕也只有军队能护住你了。罢了，你一身所学，也不能辜负。国是至此，你能出一点力，就出一点力吧，但你记住，你当了军医，你就不仅仅是个大夫！你还是个军人！”

“孩儿明白。”

“你今年18岁了，也已经成人了，还未有表字。今日，为父便为你取一表字，克己。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天下归仁焉。对待日本人，为父不要求你能做到，可对待自己国家的百姓，战士，你要约束好自己。人命，不是儿戏。”陈义夫想着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有了两条人命，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是！孩儿多谢父亲。”陈骁给陈义夫磕了一个头，这是他真心诚意的磕头，因为他从陈义夫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期望和爱。

“为父与张治中将军有些交情，军医此事，我会与他说项。不过，在去之前，后日，你就给我把婚成了，留了种，你上你的战场去！”

“啊？”陈骁长大了嘴巴，结婚？洞房？敢情老陈是知道要把儿子送走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快的动作！

“起来！”陈义夫瞪了陈骁一眼，“女方是唐家小姐，与你幼时就定下的亲事，婚后你把种给老子留下，你爱干嘛干嘛去！”

国难当头，陈骁要去当军医，陈义夫要陈骁结婚。

那个唐家小姐，小时候见过几面，玩儿得还不错，原来是订婚了的？陈骁有些头疼，说句实话，他要当军医，给国军当军医，国军一路打一路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难道还要耽搁人家姑娘吗？

“爹，这事儿我不同意。”陈骁开口，“上了战场，九死一生，哪怕孩儿只是一个军医，可日本人一架飞机，一枚炮弹，都能要了孩儿的命，孩儿怎么能耽误人家！”

“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山子，把少爷给我绑了！”陈义夫哼了一声，就走了。

然后，就窜出来两个仆人，拿着绳子。

陈骁觉得，自己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山子哥！”陈骁已经站起身，看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笑着道，“我爹是开玩笑的！你别闹！”

“水生！动手！”山子叹口气，直接道，“少爷，您可别怪我和水生，这都是老爷的命令！您这次，做的太过了！”

陈骁的腰间有枪，可要陈骁拿枪对着这两人，陈骁是做不到的，所以，陈骁只能拔枪对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