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6章:痴心妄想
聚义厅顾名思义,就是好汉聚集的地方。马头山的土匪大多是马帮成员,其余是穷苦的农民组成。这年头活得不容易,官逼民反,灾荒连连,又遇到长年累月的打仗,姓张的打了姓吴的,姓孙的又打了姓冯的反正谁碰到了谁倒霉,所以找到僻静的旮旯角,自立为王,好不逍遥快活。
漆黑的夜里,远远看去,聚义厅灯火通明,每根柱子上挂着明亮的油灯,四十多个土匪肃然而立,分别拿着枪支大刀与梭镖,一个个面容可怖。
马头山坐第一把交椅的土匪首领老苗穿着一身戏袍,坐在虎皮宝座上,两个土匪慌慌张张抬一张桌子,搁在老苗前面,算是公案。
王忠心周二狗等四人押上来了。
老苗戴上的乌纱帽有点歪,可能他的脑袋太大了,无论如何也装不进这顶看上去很陈旧的帽子里。所以当“犯人”押上大堂,为表示威严,他情不自禁地扶扶头上的帽子。
“来者何人?”
啪!老苗没有惊堂木,就用一柄大刀代替。大刀在桌子上狠狠一拍,那张破败的饭桌左右摇晃几下,几乎快散架。
随着“惊堂木”一拍,肃然而立的土匪用枪托与木棍在地上捣出整齐的“砰砰砰”的响声,一时间气壮山河,这种威严简直比朝廷钦差大臣还要浩大。
王忠心周二狗知道老大爱看戏,于是单膝着地,配合演戏,二杆子则是真心实意的跪下,他什么时候看见过如此的阵仗?
只有孙山傻乎乎的站着。
“小民王忠心。”
“小民周二狗....”
“小的没名字,别人都叫我二杆子,虎头山人,今年16岁。”
孙山看着老苗穿一身脏兮兮的蟒袍,头顶的乌纱帽显得不伦不类。这是想模仿清官断案的节奏,孙山看得几乎快笑出声来。
“你...你为何不跪!”这可把老苗惹毛了。
两个土匪冲上来,把孙山按在地上跪着。
“王忠心,你可知罪吗?”
“小的知罪!”王忠心老老实实回答,因为他知道老大的秉性,兴头一过,这事或许就过去了。
“何罪之有?”
“小的不该带生人上山,还留生人过夜。”
“大胆狂徒,明知律法,还要违犯,来人,给我打三十大板!”
哐当一声!老苗把配刀扔到地下,算是令箭。
这戏演真了,可人要挨板子。那可是真真切切的皮肉之苦。两个土匪上前,把王忠心拖下去,按在地上用梭镖的木棍抽。嘭嘭嘭!随着一记记沉闷的响声,王忠心的屁股开出一朵朵血花。
孙山倔强的劲头又上来了。他嗖的站起,对着台上的老苗说:“大当家的,这可是你不对了!”
老苗坐在上面愣住了。“我怎么不对了?”
孙山直直的说:“你看,王叔刚刚助您立下大功,你这么惩罚他,不仁不义!”
本来大厅上不少土匪为王忠心抱不公,只是摄于老大的威严不敢说出来。现在这句话被个孩子说出了,他们感到很惭愧,于是纷纷附和:“是啊!大当家的,你要是把王忠心打死了,谁来操炮啊!这玩意我们不会使啊!”
“大当家的,请您收回成命,王忠心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要不是他那一炮,我们能打败黑狗子吗?这些枪支我们也不会来得这么轻松。”
“大当家的,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怎么有生人上山,恰恰被老三发现了?是不是老三看见王忠心立功,心里不舒坦。”
“你....”狐狸李气得翻白眼,要不是别人拦住,早跟那三个同伙干起来了。
“住口!”老苗看见聚义厅乱糟糟的,心里也不满意,他说:“还是听听他怎么说。”
老苗把手指向孙山。
二杆子吓得瘫软倒地。而周二狗也给孙山使眼色,叫他别乱说话。
孙山早已打定主意,不把明落落救出来决不罢休。现在遇到这种事,他也没预计到。但看老苗的语气,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于是鼓足勇气说道:“我们上山跟王叔他们无关,我来这里是为救人的!”
此话一出,满堂沸腾!
“好啊!原来真是奸细!”狐狸李那帮人闹开了。
“你说什么啊?这不是陷害人吗?”周二狗彻底垮了。
老苗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孩子有意思了。穿得像乞丐,年纪轻轻,赤手空拳,竟敢来土匪窝捞人。他从心底佩服这个年轻人,有胆有识,是个做土匪的料。他甚至有心拉他入伙。
“你想救谁?”
“明落落。”
“你跟她啥关系?”
“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就凭你,也想娶明家的大小姐?”老苗仰头大笑,觉得这个小伙子撒谎也太没水平了。明家的一切他都摸的明明白白,明家大老爷是个抠门的主,嫌贫爱富,势利得很,他会看上这个穷鬼。
不过,说不定是乔装打扮的。说不准家财万贯,这可又是一大单生意。老苗一会儿一个主意。他死死的盯住孙山,就像盯住一只叫花鸡。
孙山不紧不慢地解释:“不错,我现在是一个穷鬼,家里一贫如洗。可我和明家大小姐的婚约是出生那年订的,明老爷和我父亲是世交,家里败落之后,双方再也没往来,这门婚事自然大家也不知道。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敢忘记的。听说落落小姐被大当家请到山上,我便匆匆赶来,在路上碰到王叔两人拉炮,这山高路陡,我和同伴上来帮忙。上山后王叔看见天色已晚,便留我们一晚住下,也是,我们太累了。”
这谎撒得天衣无缝。
“原来这样啊?明家也太不仁不义了!”
“这符合明家的本性。”
“这么重的炮,这么陡的山,没他们两个帮忙,王忠心周二狗还真上不来。”
“是啊,出手相助有什么错?就算触犯寨规,也事出有因。”
大厅议论纷纷,简直比滚锅里的开水还要热闹。
这事有点棘手了。一个事变成另外一个事。老苗处理起来也相当快捷,毕竟混江湖多少年了。他首先命令不再抽打王忠心,然后分别审问。王忠心周二狗,包括二杆子的证词跟孙山的话互相吻合(其实都在大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怎么圆谎)。末了,把明落落请出来。
土匪把明落落绑得像粽子,人虽然有点憔悴,但看出来衣衫完好,没受到任何侵犯,这下孙山放心了,全力以赴对付苗大当家。
没想到明落落一听说面前的叫花子是她未来的夫婿,立马怒目训斥:“臭不要脸的,竟敢侮辱明家,姑奶奶什么时候跟你定下婚约?就凭你这等模样?就算天下的男人死绝了,姑奶奶也不会嫁给你,别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也忒毒了,无形戳穿了孙山的谎言。
老苗当即怒了,“来人,把这几个人都绑了。竟敢糊弄老子,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等着下油锅吧你们?”
十几个人冲了上来,把王忠心孙山他们四个绑定结结实实。油锅架上来了,燃起熊熊大火。孙山像一块腊肉一样吊在沸腾的油锅上。二杆子当即哭开了,“你这是何苦?你想娶媳妇也不能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啊?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臭婆娘,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