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留的灵性
想起曾经的自己。
陆离双眼迷离，视线飘忽。
年幼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一手将自己带大。
幼小的自己不懂得母亲难处，到处惹是生非，在学校不好好念书，更是多次在母亲面前提自己是“野种”。
等年龄大点，理解母亲的难处时，又被工作和应酬牵扯，脱不开身。
好不容易进入全球顶尖的深蓝生物科技公司，工资高了，积蓄多了，生活好了，自己却醉心离经叛道的研究。
直到实验室爆炸，成为瓶中小人。
回过头这才发现，原来曾经那么多的机会摆在那里，自己却从没有主动联系过母亲，喊上一声妈妈。
想着想着......
陆离忽然双目朦胧，他多想再次吃到母亲煨的鸡汤，吃孩提时代因为没钱天天喊着厌烦的辣子夹馍。
可时光一去不复返，前尘旧事，就像这被斑驳烧瓶壁阻断的自由一样，皆化作漫天飞尘。
陆离紧闭双眸，克制眼角的温润从透明的脸颊滑落。
他握紧双手，再次用清晰的誓言告诉自己。
必须！找到回家的路！
“烧瓶先生？”
“烧瓶先生？”
克劳德的喊声将陆离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眼角，发现少年恢复平静，便抖动精神丝线。
“哦，克劳德，你接着说！”
少年抚平略显凌乱的缠绕绷带，思索说道。
“折算下来，我现在有2219个铜便士，距离赎回妮可的30金磅，还差781个。”
“以敲窗人平均每天10个铜便士左右的收入，至少需要三个月！”
克劳德说道这里，棕色眼眸中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我可以两天吃4便士的面包，这样平均每两天就有将近15个铜便士。”
“只是就算这样，也最少需要好几周时间......”
“克劳德等不起了......”
4便士的面包陆离知道，就是梅思林太太面包房里最便宜的面包棍。
那种大约120克左右一根的黑面包棍，对于一个正长身体的少年来讲，只能说杯水车薪。
如果一天只吃两根黑面包棍，陆离怕少年还没等救出妮可，自己就先倒下了。
大脑快速转动。
一个个赚钱的想法从脑海中闪烁，又转瞬被否定。
陆离嘴角发苦，自嘲吐槽...若是自己真有商业头脑，也不至于年近三巡，还在为别人打工。
他搓了搓掌心，猛然看见吊床下散碎的贝类外壳。
一个谨慎的构思萌生。
既然克劳德敲窗人的工作只在早晨，那他可以教导少年制作一些手工艺品在外出售。
这样既可以最短时间筹到钱财，又不至于自己被发现。
说干就干，陆离向少年询问了手工艺品的市场。
根据少年观察，手工艺品在东区并没有市场，毕竟码头工人聚集的地方，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人，不可能让他们为了艺术买单。
西区上层阶级、中产阶级聚集的区域，倒是可以销售出去。
不过陆离所想的在西区摆地摊的主意，被少年拒绝了，倒不是怕丢人，而是西尔维拉街的警察们，对于没有正经店铺的经营者，从来都是驱逐和拘留的态度。
不过可以将手工品卖给东区的商铺，只是价格上，会降低不少。
有了思路和材料。
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作为拥有良好科学思维的瓶中小人，陆离先是大致浏览贝类外壳的材料匹配程度。
然后在脑中将需要制作的零件图纸一一罗列。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一步。
对贝壳材料进行打磨。
由于少年没有工具，只能向尼尔伸手求援，所以打磨的事情被安排在明天。
克劳德也正好要去克罗索教堂见尼尔，向他报平安。
便匆匆披上外套斗篷，卷起上午遗留的棕皮纸袋离开小屋。
......
来到克罗索教堂。
克劳德碰巧撞见塞壬教士与一位金发风衣女士密谈。
他站在远处，乖巧的鞠躬问安。
引来塞壬教士嘴角温和的点头回应。
望着少年斗篷下略显蹒跚的背影，凡妮莎平直的眉头略微弯曲。
“他是谁？”
“一个孤儿，被教堂的敲钟人暂为照护。”
“残留的灵性...”
凡妮莎琥视线落向远处，珀色的眼眸变得深邃，从少年出现的瞬间，她似乎嗅到了一丝丝虚无、即将消散的灵性。
作为加勒王国蔷薇秩序团中级执事，她敏锐的分析。
若不是有掌握真实炼金术的人，在少年身上动了手脚，那就说明离去的少年是一个精神天生强大的好苗子。
而这种天生灵性散发出躯体的人，是教会和国家权力机关争相吸纳的人才。
如果没有这些繁杂的任务，说不定我将他收入门下，会变成教导学徒的教师......
记住克劳德的样貌。
凡妮莎收回视线，琥珀色的瞳孔里，灵性快速消散撤离，她皱了皱白皙的鼻翼，看向略有所思的塞壬教士。
塞壬被打断，略微紧张口吃道。
“您...您说...什么？”
“没什么！”
凡妮莎恢复庄重严肃，美丽、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冷峻的转身，将盾形银牌抛在空中。
“拿着这个，告诉西尔维拉警察局，近期我要检查案宗！”
塞壬接过银牌，视线略过盾形中央凹凸起伏的蔷薇标致，嘴角一阵发苦。
兰斯顿还拜托他给上面那位大人说点好话，让那位大人少生点事。
他还没来得及向对凡妮莎执事开口，没想到这烫手的山芋又回到自己身上。
他苦笑无奈，应了声是。
对着远去的靓丽身影微微欠身。
.............
教堂后院。
敲钟人房间。
克劳德见到尼尔时，老尼尔还是一贯臭脾气。
拎着瓶薄荷朗姆酒咕嘟咕嘟大口吞咽。
克劳德将盖尔出现殴打他，以及警局方面的处理结果告诉老尼尔。
尼尔眼睛微眯，骇人、惊悚的竖形伤疤随着牙齿摩擦，来回耸动。
“就14天？”
尼尔语气轻蔑，嘲讽气息十足。
克劳德充耳不闻，点头肯定。
“呵，还以为加勒政府新政这么多年，有很大起色，到头来还不是跟布伊诺一个鸟样子！”
克劳德听不懂尼尔的讽刺，在他看来，自己能拥有14天的喘息机会，都是奥斯维德这样为他说好话的警官作出的努力。
对于那个温和的年轻警官，他心中充满感激。
尼尔瞥了眼少年表情，嘴角的嘲讽更加浓郁。
他拎起酒瓶，吞了一大口朗姆酒，喉头攒动。
等酒气全部下肚，他摇晃着脑袋，视线落在教堂正厅顶端赤色方尖石，漫不经心的开口。
“赎妮可的钱够吗？”
“不...不是太够，不过也就这几周了！”
克劳德语气自信，心中浮现烧瓶先生那透明，充满自信的动作。
他笑着说道。
“两周之内，应该能凑齐！”
“赎回妮可之后，我会带着姐姐...离开索西利亚斯，前往加勒或者布伊诺。”
“尼尔叔叔...”
老尼尔瞧见少年浑身洋溢自信阳光的气息，平静的嘴角挂上笑容，旋即又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手。
“行了，到时候带着你姐姐赶紧滚！”
“少给我添乱！”
“少了敲窗人的收入......害的老子只能喝劣质朗姆...”
克劳德看到眼前男人装出不耐烦态度，也不点破，乖巧答应后，向敲钟人借打磨工具。
将装有锉刀、磨石的布袋扔在少年手中，老尼尔将克劳德推出小屋。
“滚吧！”
“早点结束，早点滚出这个烂地方！”
克劳德压抑着笑意，掀起破旧帽檐，向关闭的木门挥手。
转身离开。
尼尔回到床上。
扯过被子一把盖在身上。
昏暗房间里，他略显恐怖的笑声，带着低语，化作鼾声。
“老约翰。”
“你儿子长大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