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艾斯慢慢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石砌的房间中，房间中除了简单的桌椅以外没有多余的家具，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方形的图案。艾斯坐直了身体，外衣已被更换，右肩部及胸口处的伤口已经愈合，活动时会伴有倾微的酸胀感，但并不影响左臂的活动，左肋部已无明显的疼痛感。艾斯一边放松左肩膀一边走到窗口，他扶着窗边的把手看向外面，明媚的阳光照在曾经的战场上，而战斗早已结束。

大量的蜥蜴人尸体被马车运送到了银月河河岸边上，堆积成两座小山，这些尸体正准备丢进银月河中喂鱼。一小部分尸体被分批堆在了平原上，有一些已经被点燃，数道白烟垂直升到空中，被微风吹散。空气中慢慢传来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让艾斯不得不捂住自己的鼻子，他看向正南方，目睹了最后一只攻城巨兽的死亡：一名飞马骑士将骑士枪刺入它的脑袋，巨兽垂下它硕大的头颅，其他几只攻城巨兽虽然已经死去，但尸体还未处理。碉堡入口处的小桥已经被简单的修复，由数根木头拼接而成的桥面供行人通过。内墙附近有大量士兵正在忙着修复城墙，经过一场战斗，内墙也有几处坍塌点，要赶在下次战斗前将这些漏洞填上。

艾斯注意到，忙碌的人群中有一队人慢慢的走过城门，朝西南方向走去，由于被城墙挡住了视线，艾斯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只看到有的人手中拿着白色的花，有的拿着头盔，并且大家神情肃然，没有人在交谈。

“艾斯王子！您醒过来了。”

艾斯朝着碉堡正下方看去，戴弗正站在下面看着自己，“是的，虽然还有点疲惫感，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了。他们是准备做什么？”艾斯指着那队人问道。

“奥蕾莉亚大人正带领大家向战斗中牺牲的英雄们做最后的到别，这次战斗中牺牲的人都被埋葬在西南方的山谷中。我们飞马骑士团马上要赶去碧波港汇合，下次再来望月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王子殿下有哪位想要祭奠的人，可以一起过去，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出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我去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了，王子殿下。”戴弗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离开了。

艾斯拿起自己的佩剑，快速的跑下了碉堡，跟在队尾向山谷走去。从望月堡向西南方向走了一会儿，艾斯便看到山谷的入口，两颗巨大的杉树分列入口两侧，像两名卫士一样守卫着山谷中的英雄们。进入山谷后，两侧的山坡上一座座墓地整齐的排列着，有的墓地前面插着一柄长剑，有的放着一套盔甲。人们走进山谷后就分别走向自己的目的地，然后把手中的鲜花摆在了墓前，和自己的老伙计轻声低语。

艾斯走到了高德的墓前，一座石碑立在了那里，上面写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真乃猛士——高德·晨星。艾斯将手中的鲜花放在了石碑前，脑海中又出现了高德最后冲锋时的背影。

高德旁边的墓地就是洛茨的，也有一座石碑立在前面，上面写着：身残而志坚，浴火定重生——洛茨·明月。艾斯将手中剩余的鲜花放在了墓前，然后坐在了两人中间，他一会看看左，一会看看右，心中的烦闷变成一声长叹。

“呦，没想到高贵的王子殿下在这里也有思念的人啊。”

艾斯转头看去，只见沃斯·鬼月手握着一柄骑士剑站在自己的身后，虽然他的言语轻浮，但艾斯并不在意，经过几天的相处，艾斯已经习惯了沃斯的性格以及他说话的方式。

“这两位都是这场战斗的英雄，在紧要时刻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我们。请注意你的言辞，平时也就算了，不要玷污了英雄们。”

沃斯看清两位的名字后，收起嬉笑的表情，庄严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道：“我准备去看看尼古拉，王子殿下要不要一起过去？”

艾斯并未想起这个人，只好向沃斯问道：“是最后和你一起释放银光落刃斩杀攻城巨兽的骑士吗？”

“是的，王子殿下。只不过那个傻子飞的太低了，在最后的时刻没能及时俯冲上来，被巨兽压成了肉饼……”沃斯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骑士剑，拇指一遍遍抚摸着剑上的名字——尼古拉·灰月。

两人一起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在一座插着飞马骑士枪的墓前停住了脚步，石碑上写着：一个傻子——尼古拉·灰月。这一定又是沃斯搞的鬼，艾斯生气的看向沃斯，准备训斥他一下，但沃斯此时单膝跪在石碑前，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石碑上的字。

“我和尼古拉都是孤儿，从小就在一起了。”沃斯擦完石碑后，好似自言自语的说着，艾斯想继续听下去，便没有因为石碑上的字打断他。

“我们一直在银月河附近徘徊，最开始的时候有十几个像我们一样的孤儿聚在了一起，我们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到处乞讨，虽然经常要饿肚子，有的时候还要被野兽欺负，不过我们一直互相帮助。慢慢的，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有的在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死，有的在睡觉的时候被野兽拖走，有的被奴隶贩子抓走，最后只剩下我和尼古拉两个人。”

沃斯扯下一朵花，放在手里一片一片将花瓣撕掉，一边撕一边继续说道：“本来我俩也要进野兽的肚子里的。那次我们为了找到食物走的太远，遇到了当年的兽潮，就在我俩无处可逃的时候，银月将军把我俩救了下来。哦，银月将军是奥蕾莉亚大人的父亲，我们的老将军。然后收留了我们，并给我俩取了名字。我们从那时起便认识了奥蕾莉亚大人，并和她一起接受了骑士训练，最后一起进入了飞马骑士团。”

手中花的花瓣都被扯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蕊，感到无趣的沃斯便将它随手扔掉，然后他看向艾斯：“其实，尼古拉一直喜欢奥蕾莉亚大人，只不过因为身份悬殊，只能将这份爱情深藏在心底。他一直很努力的训练，最危险的任务都要有他的加入，只希望获得女神的青睐，哪怕只是对着他微笑。不过现在也挺好，不用像以前那样折腾了。”说完，沃斯便将放在石碑旁边的骑士剑稳稳的插在了墓前，剑尾一条银色的带子随风飘着。

艾斯此时看到奥蕾莉亚走了过来，他示意沃斯，两人便站在石碑前等候。奥蕾莉亚走到石碑面前，她看看石碑，又看了看墓前的骑士剑，没有说任何话。长长的银发遮挡了她的脸庞，让艾斯看不到此时她的表情，不过腮边的两行泪痕不言而喻。

过了一会儿，奥蕾莉亚带起了披风上的帽子，转身离开了，同时对沃斯说道：“做好准备，我们要出发了。”

“是！银月将军！”

艾斯看着奥蕾莉亚远去的背影，问道：“其实，你也喜欢奥蕾莉亚吧？”

沃斯并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奥蕾莉亚走下山坡后才说道：“我会承载着尼古拉的意志，继续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