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文官吃草，武官吃土
身后。
王真皱眉思索片刻，又看了一眼，正在大堤上，匆匆忙忙干活的力役与河官，心中稍微放松了些。
不过，还是派出几名属下，去找一些年老的力役，再寻询问。
而正在大堤上，带着数百个力役填补加固大堤的官吏，早在朱高炽与郭安等人过来之时，便已经发现。
因此。
朱高炽与郭安等人，还未上去。
这些官员，便一个个都哈着腰，满脸赔笑的迎了上来。
一番见礼。
在知道，眼前的乃是大明皇太子朱高炽，还有大明顺德郡王郭安之后。
这几个河官，更是满脸谦卑，恨不得趴在地上，让朱高炽坐其背上歇息。
“无需如此！”
最后，朱高炽都有些忍不住，摆了摆手。
“孤只是奉皇命，前来开封赈灾，顺带再看看，这黄河大堤年年加固修缮，怎么还没到了夏天，就已经决口了！”
听此，一众官吏，都不由脸色微变。
“殿下明鉴，此大堤……”
一众官吏刚想要回话，郭安打断他们的话，直接说道：“你们先不要着急回话，仔细想想，此次陛下派遣太子殿下，还有本王、锦衣卫、户部、刑部官员一同前来，就是专门为了此事！
只要查出此河堤的筑塞疏浚上有人贪污，或是不作为，导致那上千名百姓丧命，必然将那罪魁祸首斩杀恕罪，其族人流放海外，永不许回来！”
周围那些官员，神色再次微变。
郭安又道：“尔等想清楚了，尔等应该都是开封府之人。
尔等家人、族人、亲友，可都在黄河大堤下生活。
在别的事情上，尔等要是包庇一下，或是贪污一下，都不关尔等的事。
但是，这是黄河大堤，黄河汹涌无情，历史上开封府被黄河淹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
“只有一心加固大堤，筑塞疏浚黄河，尔等才有活路，尔等后代才有活路……”
说罢，郭安再次向朱高炽拱了拱手。
“殿下，让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叙说此次大堤决口原因，有些不妥。
万一，有人告密，那说出一些事情的官吏，或是力役，定然要被某些黑了心的贼人报复。
不若，殿下挨个询问这些官员与力役？
而且，每一人，都需要说上半刻，才可离开！”
“此计甚好！”
朱高炽心中一惊，连忙点头。
“殿下英明！”
郭安放心了，这位大明太子殿下，行事愈发稳健。
至于他们这种直接在大堤上问话行为，会不会让开封府与河南省一众官员不喜，郭安才懒得理会。
朱高炽也没多理会。
于是。
开封府的知府，还有漕运官，只能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王真，带着几个锦衣卫，将这一处的所有管河官，还有一些力役，挨个带去远处的朱高炽身前，然后只留下王真一人守着。
朱高炽则是满脸温和的问话，而那被带去问话的管河官，还有一些力役，则是一直说着些什么，还在时不时的点着头。
不到半个时辰。
开封府知府，还有那漕运官，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的郭安。
“郡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问了半晌了，想必口舌干燥，可要给太子殿下送点茶水？”
“是啊，郡王殿下，大堤上总归有些不安全，可否请太子殿下，将这些河官与劳役都带回城内，再一一问话？”
“呵呵……”
郭安淡淡一笑。
一众官员不懂这两字的含义，还以为郭安有些同意了，正伸着脖子，准备看着郭安前去。
结果，郭安却是摆了摆手，“太子殿下正问着兴起，我等怎好去打扰？
而且，太子殿下站立之处，没有任何河水撞击，哪怕是我等脚下大堤决口，太子殿下脚下大堤也不会有事！”
一众官员，顿时不由满脸讪笑。
他们没想到，郭安居然连这些都懂。
于是。
一众人，便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朱高炽将这处大堤上的所有官员与力役，都挨个问了一遍。
问完。
朱高炽又与王真两人，沿着大堤看了半晌，这才走了过来。
见此，开封府知府，还有一众漕运官员，河官，都是满脸紧张的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微微点头，“老师在京师猜的没错，依照那些河官与力役所言，大堤决口，确实是那大冰块撞击所为！”
呼！
郭安可以感觉到，周围一众官员，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如此，那便好！”
郭安也微微点头。
身为大明太子，也总不能走到何处，便将何处的官员士绅，都挨着杀个遍吧！
随即，再次看了一会，朱高炽带着郭安，还有一众官员，往开封城而去。
至于王真等锦衣卫，则是留在了大堤上，再次进行调查。
等到朱高炽与郭安等人刚刚回到开封府内，周王朱橚与一众开封府官员，便已经知道了朱高炽等人，在大堤上的行为。
不过，有着王真等锦衣卫的护卫，朱橚与一众官员，对于朱高炽在大堤上的调查成果详情，知道的并不是太多。
因而，那些官员，则更是满心惶恐。
虽然，他们心里明白，他们在黄河大堤上，并没有什么贪污。
但是，也不是没有！
若是那位狠下心来调查，他们根本就逃不了一死！
而且，这位太子殿下与顺德郡王的名声……
“你们一个个，怎么这般慌乱？”
正在安心喝茶周王朱橚，突然冷笑一声，盯着眼前这一众官员，厉声道。
“太子殿下只是在大堤上转了一圈，你们就慌乱成这样。
本王果然没有猜错，大堤之所以能突然决口，就是伱们这些官员在大堤上贪墨了！”
“周王殿下误会了，下官等人……”
一众官员正准备解释，朱橚直接冷哼一声。
“开封府有多少百姓因你们而丧命？多少房屋、耕田因你们，而被水患摧毁？”
“还有，本王因你们这些贼官，损失了多少财物？”
当然，最后这一句，朱橚没有说出来。
但是，一众官员，心中自是明白。
他们与周王府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谐，甚至还有利益纠纷。
这次，若是周王也与太子暗中联手，那他们……
想着，一众官员，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巡河御史游英连忙向朱橚拱手行礼，恭恭敬敬道：“周王殿下明鉴，防河乃是我等所有官员之责，而开封府，更是最易遭水患之城。
我等家人也都在开封府城内，我等自从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怠慢……”
“你们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们自个心里门清！”
朱橚冷冷一笑，“莫要在本王面前这般假惺惺的辩解了！”
一众官员，顿时愣在原地，也没继续去热脸凑冷屁股！
整个大厅内，顿时沉寂下来。
一直到朱高炽与郭安等人回来，一众人才起身见礼。
饮茶，休息！
半晌后。
朱橚便忍耐不住，直接开口说道：“太子，此次大堤决口之事大有蹊跷，不知你可派人去调查？”
这话一出，一众官员直接脸色大变。
周王这个不当人子的亲王，这是恨不得将他们这些官员，一个个全部被朱高炽给抄家灭族！
“王叔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朱高炽满脸好奇的问道。
朱橚缓缓摇头，“太子误会了，我并不知什么内情，若是知道了，定然上奏弹劾，绝对不会让那些贪官害得我王府被水淹！”
说着，朱橚还是满脸恨恨。
没错，此次开封府遭水患，周王府也被水淹了，而且还很严重。
“太子殿下明鉴，我等身为开封府之官，自上任以来，便甚至防河之责，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怠慢！”
“正是，殿下，此次大堤决口，乃是去年积雪融化，黄河水量剧增，还有无数堪比房屋大的大冰块撞击。
黑夜之中，无人知晓，一直到了拂晓，大堤不堪重负，这才决口……”
“太子殿下，微臣等人，真是冤枉的啊！”
“太子殿下……”
一众官员连忙说道。
“尔等真的没有骗孤？”
朱高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问道。
郭安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朱高炽，眼中闪过一声惊诧。
“这……”
一众官员都不由一怔，这位太子太淡定了，难不成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来些什么？
这个想法，只是转念一想，一众官员，便连连摇头，满脸冤枉之色。
“还请太子殿下明鉴，臣等绝对没有任何贪污之处！”
“是嘛？”
朱高炽冷哼一声，脸色直接一沉下来。
“文官吃草，武官吃土！”
“……”
这话一出，一众官员脸色顿时惨白，甚至两腿还在发颤。
“敢问殿下，不知这是何意？”
“哼！”
朱高炽并未回话，而是继续冷声道：“不愿无事，只求有工！”
说完，朱高炽便紧紧盯着开封府一众河官。
“咱说的话，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吧？”
“筑堤用埽土，树枝、秫秸、草和石头等捆扎卷制，梢三草七……但是，你们以为孤不懂这些，孤就不会询问？
还是你们觉得，凭借你们的淫威，你们就可以让那些力役与河官一直不开口？
孤怎么也没想到，你们这些官员，整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嘴上说的在河务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若是不下来看看，孤怎么也不会相信，你们的兢兢业业，是用来贪污治河钱财？”
“你们看看外面城外躺着的那些百姓尸骨，你们贪的是钱财？你们贪的，是那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
一众官员，直接懵了！
脑壳子嗡嗡直响，满脸不敢置信。
这位太子殿下，居然真的查出来啦？
而一旁，朱橚则更是满脸愤怒。
“太子，咱就知道，这些官员，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请太子下令，将这些官员一个个全部拿下，交由锦衣卫审讯！
他们犯下如此大错，都该全家抄斩……不，应该凌迟，要不然难以赎罪！”
“太子殿下明鉴，微臣等人真没有贪污！”
“是啊，太子殿下，臣等……”
这下，一众官员也都反应过来，连忙求饶辩解。
至于朱高炽所说的罪名，他们一个都不承认！
“甚好！”
朱高炽直接冷笑一声，“你们觉得你们做的够隐秘，还是觉得咱性子软弱，不敢动手杀你们？”
“来人！”
“参见太子殿下！”
一队禁卫，便走了进来。
“将漕运总督、巡河御史、开封府知府、同知、通判……闸官，还有一众河务胥吏，都给孤拿下！”
“遵命！”
一众禁卫直接动手。
片刻后。
大厅内，至少有一大半的官员，被拿下绑住。
这些官员，直接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甚至还有些愤愤。
“太子殿下，我等无罪啊！”
“殿下，微臣是冤枉的！”
“殿下，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河务要紧，殿下不能因个人之喜好，来耽搁开封府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你们真是太让孤失望了！”
朱高炽怒斥一声，“尔等犯下这般大错，孤还未派人抄没尔等家产，缉拿尔等家人与族人，就是给尔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尔等为何还要这般顽抗到底？”
“至于证据？尔等莫不是还未前去过大堤？大堤上那般大的豁口，里面用的是什么材料，有多少规格符合的埽土？
一眼便知！
尔等是不是都没前去看过一眼？”
“……”
一众官员，直接安静了下来。
他们真的没有去看过！
同时，浑身上下，再无一丝力气。
那还未填补完的大堤，就是他们贪墨的罪证！
至于别的，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此次水患死去的上千个百姓，便是他们需要偿命所在！
“行了，你们好好下去冷静一会！是想要将功赎罪，还是嘴硬到底，让孤将你凌迟处死，再诛族？”
“诛族？”
听此，一众官员顿时脸色大变。
“太子殿下，此事与我等族人没有任何关系……”
“此次水患，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朱高炽直接冷哼一声，“想要救你们族人之命，又或者救你们的命，就好好想想，尔等能立下什么功劳？”
“孤给你们一日考虑时间，明天一大早，希望咱可以听到好消息！
若不然，咱让整个开封府的百姓们，来让你们给他们去世的亲人偿命！”
一众官员又是一颤。
朱高炽没有理会，而是朝着面前的禁卫下令：“将他们带下去，单独看押，不准有任何人探视，也不准他们交谈！”
“另外，再派人，将他们全家全部拿下！”
“末将遵令！”
一众禁卫，便将那些官员，直接带了下去。
大厅内。
朱橚便满脸喜色的看向朱高炽，“太子，真的查到了这些官员的罪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