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张机

在招锋住处,鱼不智见到了从郡守府来的医师。

医师约三十多岁,白面,短须,精神奕奕,神情平静温和。

鱼不智走进招锋住所时,他已经开始为招锋看病,右手搭在招锋腕间为其号脉,口中不时低声询问一些细节,非常认真。招锋则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他对眼疾不在乎,而是这段时间领地为他请了不少著名的医师,却没有一个人能帮他治愈眼疾,老游侠心中也是苦闷得紧,没敢抱太大希望。

在他想来,医术高明与否往往与医师年龄成正比,这医师还是年轻了。

那医师却归不以为忤,号完脉,站起身,双手在老游侠头部各处轻按,根据不同的力度,询问老游侠的切身感受。

这一下,老头有些不乐意:“大夫,我是眼睛有恙,你老摸我头做什么。”

鱼不智看不过去了。

“老头,你老实点行吗?医师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你配合就是!”

那医师笑了笑,温声道:“正是。大爷情况有些复杂,需要仔细诊治呢。”

“大爷……”招锋翻白眼。

招锋虽然年纪一大把,最是不喜欢别人说他老,但是大夫在为他治病,别人如此认真,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鱼不智也在这里,老头虽然经常和鱼不智拌嘴,却也知道鱼不智为找人帮他治眼疾花了不少心思,今天这大夫,据说还是领主亲自向太守大人开口请求而来,老头心中感动无比。无论如何,老游侠也知道不能辜负一片心意,只好乖乖就诊。

医师通过按穴位,不断报出他的诊断发现。

“这里很疼?那很明显了,大爷肠胃不好,吃不得辣,否则会拉肚子。”

“此处主睡眠,睡眠不好,易夜惊。”

“尿急尿频。夹不住,每晚起夜不低于两次……”

“大爷夜间有呓语症,没有?那是因为您独居,自个不知道罢了……”

“此处主平衡,就算没有眼疾,大爷走直线也很容易走偏。听说大爷是游侠,平衡感出现问题,判断就会出错……如果在下没猜错,大爷武功境界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增进,甚至很可能境界退步了,因为判断出差错,还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受伤,可是如此?”

……

老游侠先还有点不以为然,很快被说得面无人色。

这医师仅仅通过问诊,推断出来的竟然全对!

老头心悦诚服:“大夫真神医也!还请帮我去除病患,则感激不尽!”

医师仍然那么温和:“大爷放心,必竭尽全力。”

待按完头部穴位,医师又请老头平卧榻上,检查其胸、腹、背等部位。老头虽不明白治眼疾为何要检查这些地方,但医师先前所言句句属实,老头乖乖地配合起来,同时,对医师治好自己的眼疾也多了些信心。

检查结束,医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鱼不智心里一咯噔,上前道:“大夫,他这病……”

医师抬头看了鱼不智一眼,道:“你是……”

易风忙上前介绍,告诉医师,这位就是逐鹿领主。

医师起身和鱼不智见礼,却仍是那么平静从容,并没有因为鱼不智是“天下第一镇”镇长,最近名声大噪而有些许动容。不过想想也不足为奇,他是太守大人从老家请来的世交之子,和太守关系亲近,鱼不智再怎么牛,似乎也不足以让这位医师假又辞色。

见礼完毕,医师娓娓道来。

“有点麻烦。”

医师道:“大爷的眼疾,表面看是眼睛问题,其实是早年内腑受伤所致。确切地说,大爷肝脏以前受过重伤,肝开窍于目,与目相表里,肝脏受伤,最终影响到了双目。大爷的肝部曾经受创严重,时间大概是15至18年间,可有这回事?”

最后一句,医师是对老游侠招锋说的。

老游侠想了半晌,神情越来越难看,结结巴巴道:“没错,15年前与人争斗,肝部被剑刺伤,卧床半月有余。”

医师叹道:“那便是了。受那样重的伤,若调治不得法,难免落下隐患。”

老头哭丧着脸道:“当时不方便找医师调治,随意包扎了事……”

“如果仅仅是这样,大爷的病治起来并不难,可是,大爷最近经常用秘法刺激己身,以便短暂获得清明。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涸泽而渔,不仅无助于根治好眼疾,反而使得病情急剧恶化,到现在,已是积重难返……”

老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自打那次他无意中撞树,发现撞击可短暂恢复视力,便一发不可收拾。

见老头面色惨然,鱼不智心中也有几分不忍,道:“大夫,老头的眼疾,还得指望大夫出手相救。老头病情加重,说起来跟逐鹿领连番遇袭有关系,为了帮助领地御敌才落到今天这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还请大夫尽力,我逐鹿领薄有资财,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能治好他,绝不会有二话。”

老头默然无语。

易风在旁,心中同样浊浪涛天。

医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没想到鱼不智对一位老人病情竟如此上心,传说中杀伐果决的逐鹿领主,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医者父母心。”

医师站起身,拱手道:“镇长大人放心,必全力以赴。大爷的病症比较特殊,属疑难杂症,如果能治好,对在下积累医道经验大有裨益,将来也可救治更多类似病人。只不过,在下现在没有太大把握……”

鱼不智点头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逐鹿领必不会忘大夫大德。”

见对方这样讲,医师彻底放下心来。

他见过一些患者和家属,因为医治效果不佳,把所有过错归咎于大夫。越是具备一定势力背景的患者,疗治失败后恼羞成怒的后果越是严重,鱼不智是逐鹿之主,有些话先提前讲清楚,对大家都有好处。

医师道:“即如此,在下恐怕得在贵领叼扰一段时间。”

鱼不智笑道:“何谈叼扰?对了,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张机。”

鱼不智差点惊呼出声,这位医师,竟然是张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