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雨将至

田恬与韩嫣随在刘彘身后晃晃悠悠地迈进椒风殿,王娡见刘彘眼睛红肿似是哭过一般当下便升起一股怒气,一把将刘彘抱起问道:“我儿可是受了什么伤?”

刘彘摇摇头:“阿娘,孩儿没受伤,只是方才去膳房取些吃食,回来时撞见了栗夫人,被栗夫人坑了一把,受了些惊吓而已。”

王娡将刘彘抱紧,脸贴在刘彘额上探了探:“还好还好,我儿没发热,栗夫人怎会无缘无故坑你,可是你不识礼数冲撞了栗夫人?”

刘彘满脸涨的通红,恼怒道:“阿娘怎会如此想,孩儿不是不识礼数之人,只是记着阿娘曾说过遇到栗夫人要绕开走,便没有理会栗夫人,是栗夫人绊倒了我,又诬陷我撕扯她衣裳的。”

王娡将信将疑,转过头看看田恬与韩嫣,韩嫣摇着头道:“夫人明鉴,韩嫣与小恬儿并未见着此事起因为何,只是左右等不来胶东王,寻出殿去才见着栗夫人欺压胶东王。”

田恬揉揉双臂,一脸委屈的向王娡告状:“姑姑,那栗夫人着实可恶,表哥好歹也是皇子,就算是真的扯破了她的衣裳,大不了赔她几条新的也就是了,堂堂皇子被她逼得贴上了墙壁,这是打皇家自己的脸呐。”

韩嫣闻言反应过来,添油加醋道:“就是就是,夫人,这栗夫人如此欺压胶东王,怕是陛下脸上也不好看,夫人应请陛下为胶东王做主哇。”

王娡抱着刘彘心内一阵酸楚,垂着眼泪悲伤道:“我儿受苦了,阿娘恨不能代你受罪,我儿且先睡下,阿娘定要求你父皇为你做主。”

田恬拽拽王娡衣袖,将脑袋向长乐宫的方向点了点:“姑姑,陛下尚未下朝,姑姑此时也见不到陛下,何不抱着表哥去东宫找太后,请太后为表哥做主?”

田恬又压低了声音:“姑姑,今日栗夫人来椒风殿恐是不怀好意,姑姑还是要小心为妙。”

王娡恨得牙咯咯作响,眼睛眯缝起来,满目凶光:“我与她不死不休。”

王娡派人唤来了王皃姁,因刘舜还小,离不开母亲,王皃呴便抱着刘舜一起来了,王娡让田恬与韩嫣将早上的事向王皃呴又复述一遍。

王皃呴这便听得青筋暴跳,王娡又道:“小恬儿建议我现在带着彘儿去找太后,请太后为彘儿做主,此事你怎么看。”

王皃呴点点头:“如此甚好,姐姐可要我陪你同往?”

王娡摇摇头,轻轻的拍了拍刘彘:“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栗夫人许是要找你我的麻烦,让你这些日子看好孩子们,别让栗夫人钻了空子。至于长乐宫那边我带着彘儿去便可,你便不要去了,若是你我同去恐惹得太后生疑,以为你我姐妹二人设局坑害栗夫人,如此反倒不美。”

王娡抱着刘彘到了长乐宫,由内侍通报了,在太后寝殿长信殿外等着窦太后召见。此刻长信殿中除了窦太后外,还有刘嫖和刘武,窦太后拉着刘武的手语重心长道:“吾儿心胸开阔,莫与你那不成器的皇兄一般见识,你皇兄斥责你几句便受着吧,莫往心里去,这几日总听说你郁郁寡欢,隔三差五便纵马长安城,这可不好,若是惹得你那小心眼的皇兄不喜,你这孩子又要受苦了。”

刘武陪着笑宽慰道:“前些日子不是对母后说了嘛,孩儿这是配合皇兄布局呢,皇兄对孩儿宽厚得紧,孩儿心里都清楚,母后就不要疑神疑鬼的了。”

窦太后长叹口气:“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若是有一日母后不在了,你们兄弟也要如此维护着才好。”

刘嫖呸呸呸了几声,插口道:“晦气晦气,母后怎生凭白说出这番晦气话,母后身体硬朗,春秋鼎盛,怎生了这般丧气心思。”

窦太后笑笑并未回应,正巧内侍来报,说是王夫人抱着胶东王来求见太后,刘嫖和刘武闻言起身告退,窦太后拦住自己的两个孩子:“王夫人隔三差五便来我这儿请安,乃是我这长乐宫的常客,没什么可见外的,再说了,闺女,那小刘彘不还是你定下的小女婿么,不用回避不用回避,都见见,都见见!一家人别弄的那么生份。”

窦太后拉着刘嫖和刘武落了座,抬臂向内侍一扬:“去请王夫人进来吧。”

王娡抱了刘彘低着头垂着脸步入长信殿,抬头见上首坐着三人,先是一愣,待看清是刘嫖和刘武后定下心神,将刘彘放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爬到窦太后跟前,抱着窦太后的脚哭诉道:“太后救命!今日彘儿这孩子不知怎的得罪了栗夫人,被栗夫人好一顿修理,如今吓得魂不附体,也不知失了几魂几魄,听闻栗夫人还不肯罢休,求太后开恩,救救这孩子。”

窦太后招招手将刘彘唤来身旁,伸手将刘彘揽在怀里,慈眉善目的看着刘彘:“我听闻栗夫人平日里是有些专横,不过刘彘这孩子毕竟是皇子,如今也已封了王,她既已修理过了,想必不会再寻这孩子短处了。”

王娡抬手抹了把眼泪,一抽一抽的哭述:“太后心善,听不得宫中的肮脏事,媳妇也不敢说出来污了太后的耳,只求能让彘儿在太后宫中待上一段时间,等栗夫人消了气,媳妇再将这孩子接回去,求太后成全。”

刘嫖冷眼旁观,见窦太后有些犹豫,遂帮腔道:“儿也曾听闻栗夫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对非己出的皇子也是冷淡得很。再者母后一人居于这长信殿忒也孤寂,不如就将这孩子留下,母后也有个说话的人儿。”

窦太后抚着刘彘的脑袋笑眯眯道:“长乐宫太大,我这老太婆孤单惯了,有你们时不时的来看看也是个乐趣,就不必委屈这孩子陪我受罪了。”

刘嫖与王娡对视一眼又欲进言,见着窦太后向着刘武招招手便又忍住了。

“武儿,你看看你这侄儿,小胳膊小腿的,柔柔弱弱不像个男子汉,你这几日不是行猎么,带着你这侄儿一起去吧,这皇宫里长大的皇子总是少了几分男儿气魄,你把这孩子带的如你一般英武些也好。”

刘武一听急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母后不知,孩儿策马行猎危险得紧,骏马奔腾之下哪里还能分出神来照看娃娃。再说方才母后不是还要我不要违逆皇兄么,皇兄的家事我怎敢跟着掺合,这事儿实实行不得。”

窦太后唉声叹气道:“我知你心中顾虑,不肯掺合这后宫的纷争,如今先不论这纷争如何,单是你这小侄儿已是危如累卵,你这做叔叔的便不该袖手旁观,况且王夫人对你母后恭敬得很,时时来这长乐宫陪我说说话,你便代母还了这份人情又如何。”

刘武推脱不得,从窦太后怀里接过刘彘,拍着刘彘屁股嘟囔道:“这孩子小胳膊小腿的,我生怕一个不慎弄折了可怎生是好。”

刘彘伸出小手绕着刘武的胡须,咯咯咯的笑道:“王叔,我还有两个伴读,平日里也是形影不离的,我可不可以一起带去呀。”

刘武把眼睛一瞪,故作威严道:“想得美,你这么一个娃娃我都看管不过来,再来两个岂不是要了你王叔的命,不成不成不成。”

王娡怕刘彘撅着嘴惹了刘武不喜,忙爬起身子向着刘武拜下:“梁王宽厚,这浑小子便有劳梁王费心了。”

田恬到家找了一圈儿没见环儿,便知环儿去了幼儿院,田恬也不用家人送,捧了个梨子溜达溜达的晃悠到幼儿院,见环儿独自在一个屋子里执着笔涂涂写写也不知忙些什么。田恬高呼一声,蹦蹦跳跳的溜进屋子。

“你不是说有了籍福不用白不用么,今日怎想着来这儿了?”

“少爷你糊涂了?今日是收学费的日子呀,我是来盘账的。”

田恬一拍脑袋:“是了是了,我说你平日里懒得很,今日怎突然勤快起来了。那个马伶伶放了?”

“放了,我提前去三老爷家请了个仆役跟着她,想来晚点便能回来了。”

“你快些盘,我有点事要与你和籍福商量。”

田恬四仰八叉的躺在院中的滑梯上,看着天上的浮云随风飘动,慢慢聚拢又缓缓散去,纠缠杂糅中已分不清彼此,田恬长长的出了口气,想想这几日遇到的事,若说栗家对籍福下手是为了掩盖私售禁物这件事,那么宫内栗夫人去椒风殿寻衅滋事又是为了什么?田恬对此毫无头绪。

田恬思来想去没个头绪,却听着院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田恬扶着护栏站起身,就见着几个壮汉踹开院门,这几个壮汉身形魁梧,肥头大耳,身着短褐,头束短巾,手中持着短棒镰刀,为首一人大腹便便一脸怒容,扯着嗓子大呼小叫:“这院子里还有管事儿的人没有,出来个能做主的答话,否则爷爷拆了你这破院子。”

田恬眼珠滚了滚,一蹦一跳的跑到壮汉跟前,堆出一个可爱的面容冲着大汉说道:“大叔,你长得真壮实,能教教我怎么长身体吗?”

壮汉只听得稚嫩的童音,低头却未见着人,知是自己的大肚子挡了视线,壮汉往后退了两步将田恬让出,堆出一副笑脸冲田恬柔声道:“小娃娃,这院子马上就要乱了,你待在这儿不安全,速速回家去吧。”

田恬努力地点点头,捏出一副萌音:“谢谢叔叔,叔叔您忙,我先回家了。”

壮汉给田恬让开一条路,看着田恬离去的背影对其他汉子笑道:“记住了,咱们来是找那个叫籍福的人麻烦的,切莫伤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