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加爵

随着音落,叶清馨又要朝永康帝施礼,不过有被永康帝眼疾手快扶住:“没什么可恕罪的,馨儿大可不必如此。”

说着,永康帝将视线挪向站在叶清馨身后两步开外的叶夏身上:“安仁伯辛苦了,通过你提供的种痘法子,这满宫的人都已接种牛痘,并且平安度过观察期。”

叶夏对其一礼,浅声客气一句。

“罗福海。”

永康帝对叶夏的言行很是满意,他轻唤罗福海一声,下一刻,罗福海应声上前,捧着一道圣旨看向叶夏高声唱和:“安仁伯接旨!”

叶夏是真不想跪地,但周围人全都看向她看过来,个个神色各异,看得她难免有些不自在,于是,即便心里再不想,可在封建皇权面前,叶夏知道该跪还是得贵。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想,给皇后和太子,给她的儿女,给叶氏一族招祸。

而让叶夏没想到的是,罗福海宣读的圣旨内容,竟然是给她加爵,且不是由伯爵加封侯爵,是直接由伯爵跳至公爵。

半个月,仅半个月,她这个被皇上狗皇帝亲封的安仁伯,在今日一跃成为“仁国公”,对此,叶夏心里蛮讶异的,面上却淡定自若如常,无丝毫异样外露,谢恩后,举起双手,接过罗福海手上的圣旨。

仁国公?

她现在是仁国公,是公爷……叶夏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确认圣旨已被她拿到手,心中讶异渐转为两字——挺好。

有爵位在身,且是公爷,身份上的转变,便于她做很多事。

之前永安康赐的伯爵府,随着加爵圣旨内容被罗福海宣读,赏赐有一块下来,其中就有伯爵府扩建公府,至于如何扩建,很简单,将伯府左边的空置府邸按划出一部分,与伯府合在一起成公府。

赏赐多多,叶夏看着三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眼皮子微不可察地跳了下,拎着急救箱坐上送她回公府的马车。没错,是回公府,

就在前日,永康帝便已着罗福海传旨意到内务府,由内务府去把仁国公府“扩建”归置好,方便叶夏出宫就能住进去。要说的是,

叶夏在宫里刚领了永康帝的加爵圣旨,宫外就传出消息,传出“安仁伯”如何如何厉害,继前面发现能亩产数十石的

红薯后,又发现接种牛痘可预防天花,真真是“医神”在世。

甚至有的人在传宫门连续关闭七日,源于宫内发现有人患天花,为免疫病蔓延,皇帝下令紧闭宫门,接着经过前安仁伯,

现在的仁国公医治,那患天花的人不仅恢复康健,出奇的是脸上一个“麻点”都没有,与此同时,所有接种牛痘的宫人,均平平安安,无一人出事。

“我觉得我在做梦,天花啊,那可是一旦患上,听天由命的病啊,没想到如今只需接种牛痘,就能避免被这个要人命的疫病感染,老天爷啊,仁国公太厉害了,要是有机会见到仁国公,我一定跪地给仁国公磕头!”

“巾帼不让须眉啊!仁国公虽是女子,可这短短半个月做出两件事,世间男子有哪个能做到?我等男儿是真得自愧不如啊!”

“叶太傅不愧是太傅,养出的儿女个个出类拔萃,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威远伯府的主子怕是要把肠子悔青了!”

“早悔青了好不?!半个月前皇上给叶二小姐授封伯爵那会,听说威远伯府的主子们就悔得在捶胸顿足呢!”

“这世上可没后悔药可买。”

“对了,你们接种牛痘吗?朝廷张贴出公文,在大夏范围内全面推广种痘,免费的,只要前往距离自己最近的种痘地点登记,就可以接受这免费种痘。”

“这还用多说,自然是接种啦!”

“没错,种痘能预防天花,为什么不去接种?何况朝廷又不要咱们老百姓掏银钱,除非哪个不怕死的,或者脑子不灵光的,不愿意去种痘。”

“仁国公好人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国公医神在世啊!”

……

宫外各处热议声不断,不管是权贵们还是商户亦或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无不在议论叶夏这个新出炉的仁国公,议论接种牛痘可预防天花,

议论宫门关闭七日的缘由,嘲弄威远伯府村的不能再蠢,让一个能给府上,给家族带来无上荣耀的儿媳和离出府。

威远伯府,太夫人院里,冯妈妈满目忧色地劝说宋太夫人这个主子:“主子,您还是看开些吧!”

叶氏一族的案子真相大白,前世子夫人来府上把休书换成和离书,这事满府主子虽深感遗憾,可谁都没想到那和离出府的世子夫人竟一夕间被皇上封爵,竟时隔半月又被加封……

仁国公,一个女子获封公爵,这是史上没有过的,最关键的是,这公爵得来的货真价实,没有他人说嘴的地方,若是……

若是早前侯夫人不作妖,若是世子没有和世子夫人和离,那么显而易见的,前世子夫人获得的荣耀,无疑都会落在他们这个府上,没准世子还能因世子夫人的功劳得到皇上授爵。

唉!在心里长叹口气,冯妈妈知道她现在所想不过是奢望罢了,究其缘由,只因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买,奈何她想得明白,估计眼前靠坐在榻上一脸病容的主子也想得明白,却就是难以接受现实。

“怪我,都怪我啊!”

宋太夫人眉眼间尽显郁色,她没去看冯妈妈,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是没有焦距似的,不知在看着什么,哀叹:“府上变成全京城的笑话,怨我啊!

要不是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在自个院里休养,府里能发生那么大的事,能落到今天这步境地?多好的孙媳妇儿,多好的重孙孙,他们都和咱们府上没了关系……我后悔啊!”

“主子,奴婢听说小佛堂那位怕是就这两天的事。”

冯妈妈压低声音说了句,闻言,宋太夫人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你和我提那恶妇做甚?她早该去见阎王!”

其实宫里来的嬷嬷并未对岑氏做什么,只是紧盯着岑氏抄佛经捡佛豆,不打不骂,一旦岑氏偷懒,冷厉的眼神扫过去,立马吓得岑氏集中精神,完成每日抄佛经捡佛豆这两项周而复始的“大工程”。

岑氏怕了,数个月来,打心底怕了,加之吃不好睡不好,人早已骨瘦如柴,精神不济,没少想寻死,但有宫里的嬷嬷盯着,根本找不到机会,近日来,岑氏许是精气神殆尽,别说用膳食,就是喝水都难下咽,生机确实在一点一滴流逝。

“主子,奴婢的意思是,过段时日,咱们府上的情况应该会慢慢好转。”

等小佛堂那位没了,侯爷重新娶新夫人进门,随后世子再相看门好亲事,过个两三年,胖气可爱的小娃娃满府跑动,府上的气氛肯定会被带动起来,重新焕发蓬勃生机。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高门女难寻啊!”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要想挽回府上的声誉,要想重回贵圈,娶个高门女进府门,无疑很有必要。但以他们府上目前的境地,哪个高门又愿意来结亲?

宋太夫人越想越是心情抑郁,她忽然做声;“你说叶氏没离开咱们府以前,怎么就不见有现在这么好的福运?”

冯妈妈闻言,拧眉思索半晌,回应:“老奴也想不通呢!按理说,如若前世子夫人懂医,而且医术好得没话说,早该给两位小公子把身体医治好,

有这么一茬在,侯夫人即便对她再不满,应该也不会用过于狠毒的手段,侯爷也不会应允世子把两位小公子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

“看来叶氏是在离开咱们府上后遇到了大机缘啊!”

宋太夫人叹口气,低喃:“她回府换和离书那日,我看到她就觉得她变了,虽然还是像以前那般温婉不失礼数,一双眼睛却要往日通透很多,被她看着,仿若能看到你的心底最深处,而且行事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冯妈妈附和:“主子说的,老奴那日也有看出来。”

宋太夫人苦笑:“罢了,叶氏怕是真和咱们府上无缘,不然,不会和谦儿弄成现在这样。不想了,不想了,想得多只会让我这老婆子心里憋得慌,你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会。”

轻摆摆手,宋太夫人挥退冯妈妈。

“你成日这么醉生梦死像什么样子?”

威远伯一脚踹开宋绍谦的书房门,横眉怒视,将醉醺醺的儿子从地上拎起丢到近旁的椅子上坐好,遏制着暴怒,沉声训斥:

“这都几个月了,你说说这都几个月了?事情既已走到那一步,你不想着如何不救、挽回,成日就知道把自个关在书房里喝闷酒,像你这样难怪叶氏瞧不上,坚持要与你和离!”

宋绍谦像是全身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上,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多日不修边幅,听着威远伯的斥责声,只是扯开嘴角不明所以地笑了几声,

完全没有要回应威远伯的意思。威远伯见状,是真被这个儿子整得没了脾气,他坐到宋绍谦对面的椅上,脸色黑沉又说:

“前面我有给你说过,彦儿和染儿的身体已恢复康健,半个月前我又和你说起,叶氏发现一种名叫红薯的粗粮,亩产量高达数十石,

皇上喜不自胜,给叶氏授封伯爵,今日,皇上又因叶氏发现接种牛痘可预防天花,将叶氏的爵位加封至伯爵,你听清楚了没有?

叶氏现在是公爷,是仁国公,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公爷!再看看你,不想着补救,挽回和叶氏之间的关系,把我那三个孙儿接回府,就连自个上进都做不到,要我说你什么好啊!”

威远伯痛心疾首地看着宋绍谦:“以前的事爹有错爹认,时至今日,爹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不要再这么萎靡不振,让咱整个伯府真正沦为满京城的笑话!”

这后面所言,说是苦口婆心都不为过。然,宋绍谦依旧无动于衷,耷拉着眼皮子,瘫坐在椅上,满桌摸酒壶。“谦儿啊,你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啊,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一而再再而三请假在府上给自个灌酒,他知道这其中缘由,可事已至此,用酒麻醉心神有用?威远伯是真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不是他事事依着岑氏,若不是他的明哲保身,威远侯府就不会被皇上降爵为威远伯府,叶氏娘几个也不会离开这座府邸,而今日皇上加注到叶氏身上的荣耀,自然而然会落到威远侯府……想到失之交臂的国公府,威远伯万分心痛!

“不这样我能哪样?”

宋绍谦终于出声了,他掀开眼皮,目中写满嘲讽和痛苦:“是,叶氏是瞧不上我,因为我没担当,因为我枉做男人,护不住妻儿,只能用懦弱的法子将妻儿送出府,可这都是谁逼得我?是谁逼得我不得不那么做?”

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捶打着胸口位置,宋绍谦眼里一片湿濡:“我这痛啊,很痛很痛,它痛了好几个月,痛得就像有人拿刀子在里面搅动……”

双目赤红,宋绍谦笑了,笑得不哭还要难看:“是你,是你们在逼我,用孝道在逼我,用府上的前途在逼我,不休叶氏,

她就得暴毙在后院,不把彦儿他们兄妹剔除族谱,他们会一个接着一个夭折在后院,我没有法子啊……我是真没有法子啊,

无力反抗你们口中的孝道,无力反抗你们口中的大道理,只能懦弱地选择休妻,选择把彦儿和染儿、宁宁三兄妹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

结果就因为我的懦弱,我落到了今天这一步……补救,挽回?要我去补救,要我去挽回,您说这样的话,有没有想过我哪来的脸去补救,去挽回?

后悔了,你们一个个都后悔了,彦儿和染儿的弱症没了,叶氏受封伯爵,又被加封公爵,如今他们娘几个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好,作何要转身回到这个给他们没少造成伤害和痛苦的宅子里生活?

我没脸去对叶氏说什么,你要是想叶氏和彦儿他们兄妹回府,尽管上门去找,我就这样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泪水不知何时布满整个脸庞,宋绍谦音落后,捂住脸,像孩子似的“呜呜”哭出声,好似要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一次性哭尽。

威远伯的脸色变来变去,良久,他深吸口气,神色略显缓和说:“你不想补救不想挽回叶氏他们娘几个,那你……那你也别这样折腾自个了成不?

为父知道就叶氏现如今的心性,要想她回头肯定不易,为父不逼你去找叶氏,为父现在只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去衙门办差,

做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你……谦儿,你和叶氏虽已和离,彦儿他们兄妹虽已从族谱上被抹去,但你到底还是与他们娘几个有着一定的关系,

到底还是彦儿他们兄妹的父亲,你若是继续把自个折腾得不成样儿,只会让叶氏更失望,觉得与你和离是正确的选择,让彦儿他们兄妹更失望,

觉得有你这样的爹爹是很丢人……说实话,为父的确后悔了,但发生过的事已经发生,再后悔都是没用的,如今……为父知错,

在这向你说句对不起,你要不要原谅为父,为父不强求……可你必须得听为父的,戒酒、振作起来,好好回衙门当差……对了,去小佛堂看看你娘吧,她已经数日水米未进,估计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语罢,威远伯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起身:“外面都在传叶氏巾帼不让须眉,作为叶氏曾经的相公,你若是太差的话,会让叶氏很没有面子。”

威远伯走出书房,随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宋绍谦的哭声渐渐止住,半晌,他声音嘶哑,对着书房外说:“备洗澡水。”

“世子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准备。”

萧何是家生子,自打五岁起就在宋绍谦身边服侍,听到主子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忙不迭应了声,快步前往小厨房吩咐烧热水。

要说这府上谁最了解世子和前世子夫人间的感情,非萧何莫属,他清楚知道世子有多喜欢前世子夫人,知道前世子夫人对世子也是有着真感情的,

可造化弄人,侯夫人容不下前世子夫人,一心想要娘家侄女进府,更是不惜会和亲儿子生出芥蒂的风险,精心谋划,使得世子爷不得不纳岑侍郎的庶女为妾,

硬生生给世子和前世子夫人之间插了根刺……看着世子爷不得不休妻,不得不把两位小公子和小小姐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他为世子爷心痛,为前世子夫人和两位小公子、小小姐心痛,却碍于身份,什么都做不了……现如今,前世子夫人是公爷,是粮食神,是活菩萨,是医神,他为前世子夫人高兴,却也更为他家世子爷心痛。

好好一家人,就因为侯夫人的私心,导致他家世子爷妻离子散,数月来用喝酒来麻醉自己,不去想妻儿,不去想以前种种,

如若不是他给世子爷的酒里面掺水,估计世子爷的身体早毁得不成样儿,好在……好在伯爷今日最后说的那句话激将成功,他家世子爷要洗澡,看来是不想再颓败下去,想振作起来了,真好!

走向小厨房途中,萧何心里激动,不是抬袖擦拭眼角。

沐浴,剃去胡须,由着萧何帮着梳理长发,待从头到脚拾掇齐整,宋绍谦望着镜中的自己,半晌,他抬脚朝屋外走:“我在府里走走,你去吧书房收拾收拾。”

萧何应声是,目送宋绍谦渐行走远。仁国公府。

陈嬷嬷提前得到宫里的信儿,得知自家主子被加封公爵,得知皇上赐的公爵府已收拾妥当,得知主子从宫里出来会直接前往公府,

高兴得一个个合不拢嘴,手脚麻溜把府里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到一起,安排马车先搬一部分家当到公府,为恭迎叶夏这个主子回府做好充足准备。

这不,叶夏一下马车,就被宋枫彦三只和秦昭还有陈嬷嬷等家仆乐呵呵地迎进府门,一家人热闹一番自不用多提,待把永康帝的赏赐全部归置好,

又把青瓦胡同那边的家当搬完,叶夏吩咐管家郝福找牙行给府上买仆从,并吩咐陈嬷嬷在旁负责挑人,而后,她带着儿女和义子参观整个国公府,在转到演武场的时候,一大四小无不眼睛一亮。

演武场很大,在演武台上的一侧有个兵器架,上面插有不少兵器,放眼望去,练骑射的场地相当宽敞,想到日后能在这习武练骑射,秦昭和宋枫彦三只高兴得一个劲乐呵。

“娘,我以后也能在这儿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练骑射习武吗?”

为确定心里所想,秦昭仰着头看向叶夏,稚声问叶夏。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叶夏弯起唇角:“傻小子,这里也是你的家,自然是可以的。”

“谢谢娘!我喜欢咱们府上的演武场!”

虽然昌国公府的演武场基本上是他在用,但他并不觉得有多得意,换句话说,对于昌国公府,他依然没有做到真正接受那座府里的一草一木,接受昌国公是他的父亲。

他喜欢和义母,喜欢义母生的弟弟妹妹们,喜欢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喜欢待在义母身边,喜欢和弟弟妹妹们一块学习一块习武玩耍,要是能真真正正成为义母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秦昭如是想着,不自主地对叶夏这个义母越发依恋。

“好了,在府里参观了一大圈,咱们现在该回前院啦!”

招呼四个小家伙跟上,叶夏眸中笑意流转,边朝前院走边回应四个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问话。“娘,必须要接种牛痘吗?”

“接种牛痘能够预防痘疮,前不久,娘可是给彦儿和染儿还有宁儿都接种了,就是娘自个也有接种,正好趁着娘这会儿没事,给你种上牛痘。”

“好。”

“放心,不疼,也很安全。”

“我不怕疼。”

秦昭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认真:“只要是娘说的、做的,我都相信。”哪怕种痘很危险,他也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