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旧长安万劫不复
第五十八章旧长安万劫不复
南京，日军宪兵司令部。
看着眼前这位四十来岁，秃顶微胖，面目阴冷，身着西装陷在沙发里的男子，南京市宪兵司令河田正雄大佐很兴奋，也很有成就感，笑容满脸：“甘桑，你的，大日本帝国最真挚的朋友。南京，欢迎你！宪兵队欢迎你！”
不待回答，河田大佐转头吩咐：“春谷君，今晚，醉东风的，为甘桑的接风。明天，我要让整个南京城的市民都看见，帝国是怎样对待朋友的……你的，快快的准备！”
“感谢河田大佐的盛情，”甘兴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看登报就算了吧，还是低调点好，也方便甘某在今后为大佐阁下效劳，为日中友好尽心竭力。”看了看河田大佐，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不再言语。
甘兴民逃出武汉后，接连遭到军统锄杀队的追杀，几经辗转，才于昨日傍晚，平安到达南京城。刚一到南京，就被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拉进了柳川会馆。在与柳川一男密谋近2个小时之后，才坐上汽车，送到了宪兵队。
此刻的甘兴民，哪怕是坐在宪兵司令部，坐在河田大佐的对面，依然感觉不到绝对的安全。对于军统的暗杀，他已经心胆俱裂、心有余悸。别说登报，就连接风宴，甘兴民都不想出席。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一次疏忽，很有可能就给了军统锄奸队一次暗杀的机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实，甘兴民没有意识到，自打他决定投靠日本人的那一天起，他已经被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要想再爬起来，除非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好！还是甘桑想得周到。用你们中国的话说，那就主随客便！”说完，哈哈大笑。
河田是个中国通，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研究中国的文化和文字，能把中国的成语反过来用，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到底谁是主谁是客？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茅山外约二十里的三叉路口，东北一条大道直通南京，西北一条大道伸向云州城。
“大龙，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人先上南京寻找连长，我随后赶到！”李爽不放心地叮嘱：“若有危急情况，可上云梦居茶楼找江掌柜，就说我介绍的。”
大龙应了一声，牢牢地记在心里，领着志国、刀子、马仔和三喜四人大步向南京城奔去。
“咱们也走，争取早点赶到南京。”李爽没做停留，转身带领行动队急步而去。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南京，不愧为六朝古都，与北京、西安、洛阳并称中国四大古都。青山如黛，绿树如荫，真可谓风景如画，景色宜人，就连何明湘这位曾在南京居住多年的旧人，依然赞口不绝。
不知名的野花在路边的野地里随风摇摆，树上的秋蝉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单调的鸣唱，正如杨闯此刻的心境——凌乱不已忐忑不安。作为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杨闯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一路面色铁青，不言不语。
什么他娘的江南佳丽，什么他娘的帝王都城，这些东西都是过眼云烟。六朝帝王都城又如何，整日沉醉在灿烂的历史文化中，不思进取，还不是让日本人的坚船利炮轰开了城门？江山如画风景宜人又如何，文人骚客诗词歌赋能救国救民吗？还不是让小鬼子的铁蹄贱踏得粉碎？佳丽如云赏心悦目又如何，整日流连忘返于温柔之乡，拜倒在石榴裙下，还不是让小鬼子用寒光闪闪的武士刀砍断了脖子？
此刻，杨闯满脑子想的是日本人惨无人道的屠杀，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想的是满城的尸骨、满江的鲜血，还有那满城的哀号和战栗。杨闯最迫切的，还是弄清父亲到底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日本人……
紫金山、栖霞山绵延数十里，虽说小鬼子加强了防卫，对过往行人严加盘查，但对于杨闯这种土生土长的人来说，想要绕开小鬼子严密盘查的检查站，避开城门守卫，溜进南京城，并不是什么难事儿。用他的话说，闭着眼睛都能摸进来。
日本人知道，南京大屠杀在威慑蒋介石国民政府的同时，也点燃了四万万中国人心头的怒火。
小鬼子占领南京以来，屠杀与怀柔并举，妄想彻底征服这座城市，进而彻底征服整个中国。面对小鬼子血淋淋的屠杀和*****的美丽谎言，有血性的中华儿女用清脆的枪声、无情的子弹和冰冷的刺刀做出了回答。快一年了，南京城内的枪炮声一直就没有停过。全国各地的血性青年，正源源不断地赶赴南京，以各种方式与日本人战斗。
血债得用血来偿！中国人，是杀不完的！
南京，也成为了抗战的最前沿。
杨闯明白，拎着长条箱想从城门正大光明地走进南京城显然是不可能的：“跟我走，我知道怎么进城！”说完，头也不回，便窜进了路边的小树林。前前后后不知道避开了几个检查站和小鬼子巡逻队，仗着地利的优势，他才带着何明湘从犄角旮旯溜进了南京城。
快一年了，如果驻足细看，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小巷，还能看见淡淡的血痕，墙上的弹痕清晰，血迹若隐若现，很多房屋依然残留着大火焚烧的印迹，古榭楼台大多被付之一炬，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参天的古树不少已经成为枯木，挣扎着向天而泣……五十多万南京市民被小鬼子一下子屠杀了三十多万，南京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大屠杀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原本十屋九空的南京城也渐渐有了些人气。大街上，行人并不多，往日常见的酒气熏天满大街耍着酒疯追着美女的公子哥，再也找不见踪影，往日车如龙人如潮往来穿梭于高门大院，高谈阔论的报负青年几乎已经绝迹，无论熟悉或陌生，大都低头匆匆而行，眉眼间能看到的几乎都是悲戚，还有眼底那被抛弃的绝望与愤恨。复仇的心思，被深深的压在心底。
门可雀罗的商铺门大敞着，醒目的招牌孤零零地诉说着繁华的往事。青砖围墙上，异常醒目地写着“*****！”、“大东亚和平万岁！”等令人感到无比讽刺的宣传标语。身着武士服、腰插武士刀、脚踏木屐的日本浪人与身穿和服踏着木屐，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日本娘们儿随处可见。一队队日本兵趾高气扬地跨枪而过，远远都能听见毛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咔哧咔哧”的声音，就如踩在中国人的心尖，单调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冰冷的刺刀晃得行人直眯眼，急忙闪在街道两边，头更低了，腰更弯了。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世人宣告，昔日国民政府的首府南京已经易主，已经成了日本人的乐土。
偶尔看见几辆鸣着喇叭呼啸而过的黑色小汽车，激起一路风尘，里面大都坐着日本军人或一些身着绫罗绸段、西装革履且笑容可掬的男男女女。胆子稍大的男子，冲着远去的汽车吐了口唾沫，又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没人发现，便又低头匆匆而去……
南京，这座昔日的六朝古都，在历经日本人炮火的蹂躏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之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明显多了几分悲怆与凄凉、惊恐与不安。
“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不！现在应该是“倭寇占领日，此地旧长安”！
看着眼前的南京，杨闯清楚地感觉到这座城市的战栗！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满城百姓被国民政府抛弃后的哀伤与绝望！
杨闯的牙咬得嘣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