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萧年疯话

寒鸦啼鸣,夜色凄清,萧年却是笑意如春风,他眼中暗藏得意,那种抓住别人把柄的霸道得意。月光微弱,萧年灵气充沛,夜里仍可清楚看到程浩风的脸,可他没看到期待的惊慌神情。程浩风平静说:“在那晚秦家和蔡宝光起了冲突,我与蔡宝光亲近,难免被怀疑。”“不是怀疑,是确定!”“嗯,你心中已确定,那我怎么说都已多余。”程浩风不承认也不否认,让萧年有些挫败感,不自觉原地踏步起来。等他停下脚步,又说:“你被秦祥攻击,是我设法救你。但我救你不只因你是同门长辈,是不能看着你死。我实际是你的对手,但真不能看着你死。”这话很矛盾,是什么意思?程浩风的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了,眼中眸子微转几转,本如古井无波,此刻终又泛起涟漪。萧年怕失去这个他情绪变化的瞬间,语速极快地说:“令你去死更简单,可是包括鄂日浑在内的这些对手都不能让你死,而是要让你魔化。”程浩风低声发出疑问:“我魔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功力一般,倒向别的阵营,也帮不了你们。”“不是要让你倒向什么别的阵营,你以为我是赵遗策派的奸细?你听不听得懂啊?你以为我听命于俗世的枭雄势力?”萧年激动说着,语调中全是气愤焦急,“我们要看着你变为魔王!不只是你,还要暗中逼迫你的师兄弟姐妹们,让你们七真三英全部魔化!”任何阴谋都是要争夺利益,程浩风还是没明白他说的意思,他们全魔化了,对萧年有什么好处?与萧年没什么往来,此前只觉得他有别于羲明山与他同辈的弟子,后来察觉他很不简单,眼下看他更显怪异。看程浩风眼神充满疑虑,萧年顿时有了成就感,再说几句奇怪的话,气得程浩风不想再听,他又怪笑起来。或许是感到这么笑着有损他平常端方儒雅的形象,又掩住嘴,可还是忍不住笑。事情繁杂,没有闲心看他发疯,程浩风横他一眼,转身就走。萧年赶紧上前两步拦着他:“程师叔你太古板了,讲个笑话听而已,何必生气?”有这样的笑话吗?程浩风的嘴唇抿成坚毅弧线,全身绷成备战状态。萧年很可怕,比秦家这整个修行世家还可怕!“真生气了?”萧年凑近他瞧瞧,“气吧,气吧,不感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就算了,还生我的气,我也不想理你了。”萧年的手朝上一扬,又靠到树干上斜睨着程浩风。他的举动莫名地让程浩风觉得他有女子娇嗔感,可又知道他绝不是女子,修行者以气息判定性别,不是看外貌和穿着,不会看错。也许是萧年知道太多秘密,憋了太久没说,提到那些秘密,他自认为很了不起,会因此散发无穷魅力,才令人有这古怪感。程浩风也笑了几声:“我也是开玩笑,你何必着急?寒月一弯,景致清冷,与艳俗的百花争春不同,正适宜同知己赏看,我怎会赌气先走?”他们又闲步林中,一同望月闻梅,似乎刚才一切真只是玩笑。“程师叔,你与我们不同,与所有一切普通生灵都不同,我是真想当你的知己好友,可惜我们只能是对手。不过能当对手也很好,也可以陪你经历很多。”这又是在开玩笑?还是突发疾病说胡话?程浩风一手攀着树枝,一手背在腰后,白衣胜雪,身姿如松挺立,微仰头看向茫茫夜空,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他说。“相比于你,我很普通,只能领旨而行事。办成这事,我有功绩,有功绩才会让我更强大,如此才可以让萧家兴盛。”程浩风不得不转身正视他,神情认真等待他继续讲。“你想知道颁旨的人是谁?我不会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他身份之高,我可不敢说,指代都不敢。”不想被萧年的话影响,可程浩风心中已生疑惑,难以真正心境清宁,不可再多听。他一撩白袍,大步向前:“你与秦逸草包不同,你若不愿真与秦家交好,要想亲近七真三英,不必扯这么多谎。你所说我且只当玩笑,只是真不好笑。”萧年没有再拦他,食指点了点嘴唇,再笑着向他挥手。枯叶乱飞,忽而卷成一团,忽而又吹散开,有一片小小枯叶落到程浩风头发上,又被他烦躁地拂开。回到房里,他满脸怒气重重关上房门,倒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直挺挺起身,把被子狠挼几下。发泄过后,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却又添上颓丧之气。他不敢确定萧年所说有几分真话,但能确定自己有什么特别身份让不少势力在意,自己的人生被刻意引向某种结局。闷闷想了很多,后来又决定不去想那些云里雾里看不清的事,还是做好目前该做的更重要,不能让在意的人再受欺负,不能让讨厌的人再张狂。静静打坐调息,出定后又好好梳洗一番,程浩风已甩开那些干扰他的烦恼。腊月二十六清晨,蔡宝光和蔡宝华护送刘小柳来给塔吉坦献糕点。他们一路低头前行,不想引起注意,怎么送完糕点刚出来,在塔吉坦的房外偏巧碰见秦祥。他们以为秦祥不被斩首,至少会真的面壁思过,不能随意走动吧?哪知秦祥除了不能在外面乱来,在府内也是清闲享乐?从刘小柳进门时,护院们已盯上,早有护院去禀报他。“想我了?那些男人没用,明白还是我最好啦!”秦祥伸出爪爪就摸刘小柳的脸,刚侧头让开,又被他抓住手。蔡宝光和蔡宝华要阻拦,已被秦家护院拉着,双方打了起来。“放开!救命!塔吉坦法师救我!”蔡宝华虽然打得几个护院倒地,可这是秦府,打不打得赢且不说,打赢了都难平安离开。刘小柳奋力挣扎着,她大声喊着塔吉坦,又使劲推着秦祥,拼命朝房门口跑。混乱中,蔡宝光看到程浩风在墙角半藏着,可是喊了两声,他竟没有过来帮忙。一会儿后,还是塔吉坦开门让他们不许闹:“秦祥,你收敛些。刘姑娘做的糕点确实味道不错,以后要常给我做糕点,已算是我的婢女,你要得到她也应有点礼数,请个媒婆先去找她父母商议婚事,再送上聘礼,不要随意拉扯,让别人看着像是不尊重我。”“呵,那我还是先闭门思过去吧。”程浩风看秦祥走了,再拐出墙角和塔吉坦以及蔡宝光他们打招呼。蔡宝光他们竟然冷着脸不理他,程浩风干笑一声,又与塔吉坦闲聊几句,他们要出府时,跟着出去。在一个巷口,程浩风忽然把蔡宝光挟进小巷的破烂杂物后,急切地说:“帮我带些话,很重要,我们联手织一张捕秦祥的大网。”蔡宝光上下打量他,长呼出一口气,两条还绑满纱布的手臂抬了抬,憨憨咧嘴笑。程浩风没空多解释,只让他带话给浦念生,把灾民中的少女迁到冷湖边去住,由徐有才安排具体事宜。再让徐有才细查秦家安插于秦州各处的探子,拔除这些维持秦家稳固的钉子。蔡宝光他们回去后,给浦念生讲了,于是先带少女们从城厢镇临时落脚点搬走,去到冷湖村。以前徐有才找了个村姑准备诱杀秦祥,但程浩风阻止,没有用上此计,那家人为了安全已搬走,因此那里有空房子。那里相邻还有几家只夏天来打鱼住,冬天房子空着,跟他们商量后,同意姑娘们借住。为保姑娘们安全,蔡莲君、白回风和蔡宝光、蔡宝华,还有刘二、刘二婶也搬去那里。只是他们几个住临时搭的窝棚,没有住屋内。刚收拾好住下,刘二婶问蔡宝光:“你咋不跟在程仙师身边?这窝棚哪有秦家的大客房住着舒服。”“我不愿意去鹤临院住。”“是人家不要你去住吧?也对,自个儿别去硬往前凑,遭撵出来了更丢脸。”这话把蔡宝光气得猛地站起来,手受伤没法打,将头一斜,想用头去撞刘二婶。蔡莲君轻唤一声:“宝光,修行理应言行庄重。”他只得忍下怒气,走去做别的事。诸多小细节他们开始在做,程浩风也在暗暗谋划万全之策。傍晚,程浩风到蔚秦祠去祭拜黄费。祭拜时,以眼神与黄璧书约好谈事。出门后在祠内转了一圈,还去看望赵小锅,安慰几句。天色黑尽,他又隐藏身形,悄悄去见黄璧书。这段时间受苦,黄璧书消瘦了些,两颊无肉,颧骨高得突兀。她说话时的表情都显得刻薄冷酷了些:“你快些解决所有事情,秦家有很多不顺,为了保住势力,更急着要联合黄家,他们逼婚越来越不择手段。”“我会尽快解决,此次来商议还要再请你配合办一些事。”鬓边白绢花惨白得刺眼,黄璧书语气带了怨毒:“又要我做什么?你最好别只顾利用我还不帮我,否则,我会出面做证,交出你的秘密,让你丢掉性命还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