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乡遇故知
s:三十五章已经修改。
虽然短发换成了背头,中山装换成了长衫,还斯斯文文戴了一个眼镜,但耿朝忠仍然一眼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
曲乐恒!
耿朝忠加入岛城党调科之前,岛城行动队队长,刘一班的贴身副手,同样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曲乐恒!
耿朝忠实在没想到,曲乐恒竟然加入了复兴社,还成为了这次行动的头领之一!
而曲乐恒也没料到,耿朝忠居然会来东北!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你没死?!”
“你不是回军队了吗?!”
两人压低了嗓音,同时张口,又同时闭嘴,然后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对方!
经过最初的的震惊之后,他们同时恢复了理智。
是的,这次相遇,不是意外,不是巧合!
很明显,两人都是毒刺计划中的一员!
一阵紧张的凝视后,一丝笑容逐渐从耿朝忠的眼角和嘴角化开,仿佛约定好了似的,曲乐恒的脸上也如春风解冻一般,浮现出了亲切的笑容。
紧接着,两人都警觉的向周围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同时在桌下隐蔽的伸出了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曲大哥,没想到我们是殊途同归啊!”
耿朝忠刚想坐下来,曲乐恒突然吩咐道:
“你坐里面,不要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吃饭。”
耿朝忠点点头,然后坐到了一个背靠背相邻的座位——这样既不影响交谈,又不会被人认为是坐一张桌子。
耿朝忠吩咐伙计上菜,曲乐恒则背着身开口说道:
“确实没想到。我去了南京后,很快就被国防部二厅征召,进行了三个月的培训。我是黄埔军人,又在党调科呆过一年,熟悉情报运作,所以又来了这里。你呢,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炮灰,负责掩护你们的。”耿朝忠笑了笑。
曲乐恒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他很清楚,毒刺计划表面,还有着一层保护色,在这层保护色下面,才是复兴社,这个崭新的组织!
“耿兄弟,辛苦你了!我确实不知道来执行这个任务的是你,要不我一定不会同意你过来!”曲乐恒诚恳的说道。
这件事他很清楚,但这就是工作,有的工作,注定是要死的,无论执行者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结局。
“呵呵,习惯了。再说了,我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席科长,只要日本人翻脸不再演戏,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耿朝忠淡然一笑。
“嗯。“曲乐恒轻叹一声,又打量了耿朝忠几眼,问道: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我在镇江培训的时候,没有见过你。你是怎么加入到这个任务里来的。说句托大的话,我在这个计划里也算个话事人,你作为明线,不应该知道这个联络暗号啊?!”
“我救了你一个你的属下,他告诉我的。”耿朝忠回答道。
“谁?!”曲乐恒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
复兴社这次来执行任务,那是有着绝对严格的纪律,不成功,就成仁,绝不允许有任何的泄露,更何况是联络暗号这么大的秘密!
换句话说,如果耿朝忠是日本人派来的诱饵,曲乐恒今天可就完蛋了!
耿朝忠看曲乐恒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不想让他把怒气发泄到邹正身上,连忙说道:
“曲大哥,他叫邹正,但是你也别怪他,我知道这件事纯属巧合。再说我是当场杀了三个日本人救下他的,他信任我也是有理由的。”
曲乐恒点点头,怒气稍解。
现在日本人倒绝不会使用苦肉计,因为一个日本特高课特工的价值,可比半吊子的中国特工大多了,就是一换二,在日本人眼里都是亏的。
接下来,耿朝忠也不隐瞒,将自己在济南执行任务时意外假死,被徐处长相中执行毒刺计划的情况和盘托出。
“你就这么全告诉我?”
看到耿朝忠这么滔滔不绝毫无保留,曲乐恒也是惊呆了!
是的,两人是老相识,在党调科的时候关系也不错。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同一个系统,耿朝忠现在的所作所为,往轻里说是处事不严谨,往重里说就是违反组织纪律!
“嗨,曲大哥,党调科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纪律规定挂嘴边,执行起来还不是稻草扎的柴房,四处漏风!我们岛城还算好的,你不知道烟台那边刘珍年拉人入党,连介绍人都不需要,只要同学老乡一句话,一个班几十人同时入党,就这样的组织,能有什么严密性?!
所以上面也看出来,派我们党调科来执行任务,就是送死,我这炮灰,实至名归!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偷偷摸摸的晚来了三个月,说不定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耿朝忠这番牢骚话一说,曲乐恒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耿朝忠说的倒也是实在话。
国党的组织纪律一直都很扯淡,从最早的同盟会开始,入dangzhang程就形同儿戏,后来还闹出了会道门按手印像孙国父效忠那套。
说实在的,没有坚实的政治理念和核心理念,仅凭推翻满清,恢复中华的民族主义理念,注定是无法长久的。
所以,才有了后来guodang的数次改组,直到最后的“以俄为师”,目标就是容纳和吸收gongchan党,建立一个列宁主义的铁血政党。
但是,毫无疑问,“四一二”表明,改组又失败了。
这个矛盾,是上层的有产阶级和下层泥腿子无产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事实证明,三zhu义和gongchan主义是无法共存的,三zhu义本质上是调和主义,目的就是通过对话协商,较为温柔的手段来化解国内问题。但是事实上,国内问题的严重性,早就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必须以一方打倒另一方来结束,必须以最坚强的革命意志来化解!
“那你怎么办?我看你好像过的还挺滋润,不像是受罪的样子啊?”曲乐恒又斜眼打量了耿朝忠几眼。
没错,耿朝忠歇了一段时间,竟然略微长胖了些,看样子也不是处在一种十分危险和紧张的环境之中。
耿朝忠看到曲乐恒的表情,不由得哈哈一乐,说道:
“曲大哥,你不知道,我当时就想了,这么两眼一抹黑来到东北,简直形同儿戏,张学良跟我们不是一条心,日本人更是我们的敌人,苏联那边也不用说,不把我们干掉就不错了,就这种环境,潜伏?简直就是找死!所以我想通了,想要安全,那就得先做好准备工作。所以我就弄了几个孩子,花几个小钱,满城跑着送饭卖报,好歹算是多点安全感。“
一听耿朝忠这话,曲乐恒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最近满街送报的小家伙,都是你搞出来的?”
“没错!曲大哥,你可别小看这些小鬼头,机灵的很,哪条街发生了什么破事儿门清,要不我也救不了你的属下。”
“不错,不错,士别三月当刮目相看,在党调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能干,没想到现在点子更多了!你这法子好啊,不用多久就单人匹马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厉害!”
曲乐恒举起酒杯,敬了耿朝忠一杯。
“我也是没办法啊!”耿朝忠刺溜一口将酒一饮而尽,“本地的青帮和东北军关系密切,我联系他们,只怕很不安全啊!”
曲乐恒没有回答,转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了:
“这样,小耿,那个邹正在你手里我很放心,我就不过去看他了,你要找我,就用你那些送报小家伙联络。”
曲乐恒低下头,小声的跟耿朝忠交待。
“还有,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尽早通知我,我们单线联系,如何?”
耿朝忠点头答应。
“不过,曲大哥,我不想在党调科干了,照这么下去,我迟早被他们坑死。你能不能跟上面说说,给我找条出路?”
曲乐恒沉吟。
他明白耿朝忠的意思,也理解耿朝忠,确实,党调科那个大染缸,实在不是有为青年该呆的地方。
片刻后,曲乐恒终于开口了:
“我是军人出身,自己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除非,除非你加入我们,这样,我还有一定的发言权。不过,我们的任务,比党调科还要危险!我们面对的可不是gongchan党,而是日本人!”
“我宁愿面对日本人!”耿朝忠回答。
“前两天那两起baozha案,是我们的人拉响的手雷。”曲乐恒补充道。
“我也有这样一颗手雷。”耿朝忠突然从怀里拿出一颗手雷,摆在了桌子上。
“你疯了?!快拿回去!”
曲乐恒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
耿朝忠一笑,把手雷塞了回去。
曲乐恒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想加入我们,现阶段还有难度。我们组织的全称叫中华民族复兴社,我在黄埔军校的时候,邱开基是我的学长,是他介绍我加入复兴社的。我回去会找机会跟他说,但是你暂时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们复兴社里,绝大部分都是黄埔生,再说,你是党调科的,难度就更大了。就像我,只是被借调了不到一年,加入的时候都遇到很多非议,你就更不用说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邱开基听着挺耳熟,估计八成也是复兴社十三太保之一,如果曲乐恒有这层关系,那倒是把握大不少。耿朝忠点点头,诚恳的说道:
“曲大哥,你尽力,我也尽力,这事不就成了么?大不了,这次回去以后,我去黄埔读一年,如何?!”
“行!“曲乐恒笑得很开心,耿朝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弟弟,况且,他为人处事极为聪明,如果能加入复兴社,对复兴社,对党国,绝对是有很大的好处!
“你好好潜伏,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只要我们在东北扎下了根,就是立下了大功,再说了,你这回击毙了两名日本特高课成员,也算立下不小的功劳。不过对你这个宝鼎勋章获得者来说,这不算什么。我们需要的还是情报,最好是日本人的,但现阶段,东北军的动向同样重要,你都得留意,明白了吗?”
耿朝忠点头。
现在中原大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在英美的支持下,蒋委员长已经逐步在战场上扭转了颓势,但他还有一个巨大的隐忧,就是张学良!
如果张学良入关引兵南下,那就是明顺相争,满清入关的形势!
也就是说,张学良的态度,决定着中原大战的胜负,说的严重点,这对中原大战双方来说,诚可谓危急存亡之秋!
“还有一件事,我现在的身份是皮货商人,名叫严重一。不过,最近我可能要搬家。我怀疑我被盯上了,但是这段时间对方好像又放弃了跟踪,所以我才找机会出来。不过以后咱俩还是尽量不要直接见面。如果我确定了新地址,会通知你。“曲乐恒说道。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这才把话题切换回在岛城的岁月。正所谓他乡遇故知,酒逢知己千杯少,虽然不在一个桌子上,两人依然背着身喝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那家伙今天去了四季菜馆?”
早川仟吉正在听着属下的汇报。
“是的,上回他在四季菜馆点了菜之后,这回亲自过去吃。去了也只是一个人对着窗口喝酒吃饭,我们遵照您的指示,没有跟进去,远远的看,也没发现什么疑点。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属下有点犹豫的说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早川仟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土肥原老师让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但是,剩余的两个目标在经过排查以后,终于排除另外一个,只剩下这个名字叫做“严重一”的家伙。
这个人的身份是商人,来奉天是做皮衣买卖的。
现在是立春,趁着换季,很多商人都来东北低价收购猎户手里尚未脱手的皮子,这种人很多,看上去没什么奇怪。
但是,这个家伙和逃掉以及sha的几个人的居住地点似乎有某种联系和交集,并且在前段时间,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见面的可能——但这种联系是巧合还是真的有某种联系,早川仟吉无法确定。
“再跟跟吧!如果他还没什么动静,我们就放弃。”
早川决定,再坚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