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何尝知君意
“这将军府可着实小气的很，竟然连顿饭都没有留我们。”才出了李府，丁一便皱着眉头抱怨道。
而李府的那两个饲马的小厮，此时已经将马车驾到了门前，似乎是急着催他二人离开。
丁一瞧了瞧吃饱喝足的马儿，朝着林风调皮地眨了眨眼，说：“好歹，我们三个中还是有一个混到了饭吃。”
“知道了。”林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走，带你去吃美味佳肴。”
“诶？”丁一看到钱袋眼睛一亮，伸手一把将它抢了过来。
那是一个青白色的钱袋，上面有墨绿色的丝线绣着几片竹叶，边角磨损得很厉害，颜色也褪了不少，但却没有丝毫污渍，异常干净。
“不要闹了。”林风嘴角还是笑着，眼睛却牢牢盯着拿钱袋，眼神中略有些紧张。
丁一也看出来那钱袋似乎对他格外重要，便也不敢再寻他的开心，只悻悻地将钱袋递回去，末了还不忘加一句：“醉阳楼！”
“不去望月阁了？”林风颇为诧异地问道，这个小丫头，一向是挑最贵的，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
“醉阳楼的花雕甘甜醇香，又不烈，给你暖身子正好。”丁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然，最重要的是，我馋那里的蟹了。”
“好。”林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鬓间，仿佛她真的是他相交甚好的异性妹妹。
醉阳楼不比望月阁是文人雅士汇聚之地，而多是江湖俗客。
丁一二人去时，已没有雅间，只能在大堂中寻了一处落座。幸好整个醉阳楼内都极为暖和，丁一瞧着林风脸上有了血色，便放下心来。
“小二！”
“来咯，客官！”店小二看林风一身行头价值不菲，不敢怠慢，忙陪着笑脸问道，“您二位要些什么？”
“一壶上好的花雕，半斤卤牛肉，膏蟹来几只，另外你再看着上几碟子你们这儿的招牌菜。”丁一仿佛是心中早有了盘算，这下便兴奋地说了出来。
林风瞧着那店小二仍盯着自己，才开口道：“就按这姑娘说的来，另外再上一壶姜茶。”
不一会儿，菜便陆续上了桌，那膏蟹确是个个饱满，肥美得很。而丁一却是看着眼前的一整套工具，发起难来。
“不是馋这里的膏蟹吗？怎么到跟前了，反而愣在那儿。”林风拿起一只膏蟹，搁在了丁一的碗中。
丁一故作镇定地从工具里拣起一个小锤，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那蟹壳。
林风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个丫头说的是头头是道，实际却并没有吃过这膏蟹，自然也不懂得这些食具起何作用。
他难得地没有嘲笑她，而是又伸手拿了只蟹，放在自己的碟中，开始拆解起来。
“对了。李将军府的事情，还得多谢你。”丁一嘴上虽是说着话，眼睛却紧紧盯着林风手上的动作。
“此事也牵扯到我，不全算是帮你。”林风将剔好的蟹肉，都夹到了丁一的碗中。
那蟹肉晶莹剔透，肉质极嫩，丁一此刻也顾不得面子，即刻夹起一小块塞入嘴中，只觉满口甘甜。
林风看着丁一吃到美食便露出满足的神情，目光也不由地柔和起来，手中却没有停下来，专心给她剔着蟹肉。
“你……不吃吗？”丁一看着林风把肉全拨到她的碗里，疑惑地发问。
“这蟹，寒的很，我可不敢吃。”说着，林风给她又添了一些姜茶，“你也配着点姜茶喝，莫坏了身子。”
丁一一通胡吃海塞后，心满意足地倚在位子上，这会子也总算有闲心细细考虑李家的事情了。
她看着林风现在心情颇为不错，便趁机说道：“看来你此次回京城收获不小啊？那李将军府的大夫人，一脸淡泊名利的样子，藏得那样深，却被你三言两语就揪出来了。”
林风闻言，紧了紧衣襟，淡淡地开口：“她的恨意太强烈了，用了最蠢的办法。若是静下心来，徐徐图之，也不会处处破绽。”
“有何破绽？”
“这事，要不是你的出现，背了黑锅，使得李将军府的整个方向偏离了真相，也不至于等到今日，由我来说破。”林风看着丁一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眸，笑了笑道，“罢了，我说给你听。”
“那李大夫人，最愚蠢的地方是用了苗毒，而且还是从良妃娘娘那处求得的。宫廷之中，处处都是眼睛，良妃娘娘今日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食，想要知道都不是什么极难的事。
我家里那些个姨娘，个个都跟宫里攀着关系，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筹谋了这么个计划来陷害我。而我顺着她们这层层关系，向上查探，就查到了李大夫人。”
听到此处，丁一点了点头，宫廷之事她一个江湖女子自然是了解不多，但像林风这样从小在京城脚下，又是大户人家长大的，这些手段怕是见过太多了。
“那，这李大夫人，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侄儿呢？”丁一又接着问道，“方才在将军府，我便听了个稀里糊涂的。若只是嫉妒于李老将军对次子一家的宠爱，也没必要下这样的狠手啊？苗毒……是断断不让李霸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这将军府中的事，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说着，林风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朝着丁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林某似乎还欠丁一姑娘两个问题，姑娘若是愿意，我便给你好好讲一讲这将军府里的弯弯绕绕。”
白白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丁一怎么肯？但她又实在是想知道这中间的故事，想知道那么一个温婉的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心肠。
她思考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我才舍不得浪费这样好的机会，李家这事，大不了我去找九环楼，我自然能给得起他们要的报酬。”
“姑娘这可是在威胁林某？”
“唉？我可没说要去九环楼泄你王二公子的密。”
真是个小无赖。
林风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这李老将军一生戎马，却有个一生的遗憾，那便是嫡长子李顺延不成材，李老将军的一身武艺，兵法军术无人可继承。
后来，李府的一个妾侍却生了个极有天赋的孩子，据说相貌性格都同李老将军幼时相似，李老将军极为宠爱，将毕生所学尽数相授。那孩子，便是后来远伐北疆，为国捐躯的抚远大将军李顺祁。”
“这个李顺祁我是听闻过的，都传言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听到此处，丁一略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了。”
“是啊，那确实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他过身之后，李老将军一下子便颓废了下来，只能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李顺祁的两个儿子上，也就是李霸和你今天见到的三公子。
不过，显然那李霸更得李老将军的欢心，那把血刀也是二话不说传给了他。”
“那这，大夫人的孩子呢？也是因为无能，不受重视吗？”
“若真是无能，怕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林风饮了口茶，若有所思地说道，“无能，便不会去争；有了能力，才会有欲望。大夫人的这个儿子不似他的父亲懦弱无才，而更像他的祖父，果敢坚韧，颇有野心。
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碌碌一生，他要去争，去争那些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说到此处，林风攥紧了手指，眼神中也出现了隐隐的杀气，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李家的大公子吗？我似乎从未听说过。”
“那是因为，他还未成名，便死在了战场之上。”林风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颇为惋惜地说道，“他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得到他祖父的认可，便以平民的身份从了军，和低等士兵们一路浴血杀敌，一步步地升到了校尉。
原本，那一战过后，他便能荣归故里。可是，他的爹娘，却再也没有等到他。”
“英年早逝，确实令人痛心。”丁一也不禁对这个从未听闻过的男子肃然起敬，但转念一想，又颇有些疑惑，“不过，那战场上刀枪无眼，李大夫人又如何将儿子的死因，归罪到二夫人处。”
“那是因为，那场大战，他被派去当了前锋。”林风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而主帅的，正是李霸。”
“你是说，李霸识破了大公子的身份，故意派他去送死？”
这回林风却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即便不是他李霸做的，李大夫人怕也会这样想。更何况，单从李霸对付薛老前辈的这些下作手段来看，便知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做出这等弑兄之事，倒也不让人意外。”
林风似乎是心情不佳，只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丁一见状，忙伸手给他添了些姜茶，颇为讨好地说道：“多谢林公子解我疑惑。”
看着丁一“谄媚”的笑容，林风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微笑着说道：“怎么？这下不去九环楼告我的密了？”
“小的哪敢呀……”
“那这会儿，是不是轮到你，解我的疑惑了？”
看着林风那老谋深算的眼神，丁一颇有种羊入虎口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