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萍水再相逢
不只正善,就连向蓓莲都大吃了一惊,手上差点就使力捏破了那毒蛹,顺着那手看去,一把刀柄上刻个虎头的宝刀拦在她和正善中间,忍不住惊叫起来:“沈公子!你要小心那!”
沈裕民说:“无妨,却是我的不是,路径此处时,就已经迟了,这孩子已经被丢在了这儿,我估计这些败类必然在谋划什么歹事,就守在这里,却不想遇到了向姑娘,却不知你为何到这里来了?”
据说一刀出手,够快够准,人就是被砍断了手脚,都要迟一会才能感受到痛楚,正善便是这种情况,手掌都少了一只,还一时半会没感觉到疼,听这两人若无其事地拉起家常来才痛得死去活来,一边鲜血直喷一边大呼小叫:
“阿也!痛死僧爷我了!你们居然敢当我面这般拉起家常来,我们这可还在这里!你以为你暗施偷袭伤了僧爷,这事就完了吗?”
沈裕民道:“说得也是,向姑娘稍等,我先料理了这几个贼僧再谈。”
话一出口,他就一刀当头砍向正善,旁边几人连忙移步上前,直冲过来相助,毕竟正善断了一掌,要动手肯定吃亏,却不想那明明当头砍下去的宝刀,竟不知何时横向了右边,一个贼僧居然脖子直接撞上了刀刃,就此人头落地!
“唉,我又不会放过你,何苦这么急嘛。”沈裕民一招怒起飞云浦出手,宝刀唰唰划过,连向蓓莲在内的人都感觉完全没看到他动作是怎么回事,那七个僧人就只剩正善在内的两个还站着了。
正善失血也多,看到这种场面,终于没有半点杀气在脸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要干啥,还剩下来那个大叫一声:“有鬼!救命!”
转身跑时,上半身往前一冲,和下半身分开,变成了两段,那上面一段还挣扎了一下才不动。
沈裕民收回刀来说:“向姑娘,听他们言语,似乎和你有些过节,小鸟姐的人情,沈某本事低微还还不清,你的恩德,沈某借花献佛,就拿他们人头还了,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审问这两人的么。”
向蓓莲看着眼前这个曾让她心动过一瞬的男子,这时候又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自己性命,但是现在的气质却和当年那个江湖少年、草莽英雄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一时之间恍恍惚惚,竟然不知如何是好,面色几变,才沉住了气,说道:
“倒也没太多事说,这群贼僧,倒确实是死有余辜,以他们的性子,这样出了事的人必然成为弃卒,没什么好审的了。”
沈裕民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替姑娘料理了他罢。”
那正善慌忙挥着那只还在的手大叫道:“我有话说!饶命,小僧还是有用的!”一边说那宝刀就到了他额头,听到沈裕民的声音:“人家姑娘已经没事问你了,你要说就抓紧时间,没点意思我就砍下去了。”
“报大爷!我等是因为师傅受了重伤,再不能逆赫连毅之樱才出来寻条道路出城的,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必定引他们出城,让各位可以达到目的,还有,我有钱,有好多银子都藏在城里,不在身上,你们带我回去……”
随着咕噜一声人头落地,他的身子也像段木头一般倒在一旁,沈裕民十分无聊地说:“这什么玩意,恕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听他这么说时,姑娘和这位婴孩并无关系,前来此地遇伏,纯粹是这一颗慈悲之心?”
向蓓莲摇了摇头说:“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因为听着这大白天一个婴儿这样哭,也没半个大人安抚,心中不宁,其实这情况显然有诈的,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就是不忍心,这样蠢的人,一定什么也做不了吧。”
沈裕民连忙摆手道:“说什么话呢!上天也有好生之德,在这冰冷如霜的江湖上,能有你这颗善心才是难能可贵呢,倒是和这样和尚一样,彻底失去了一颗人心,就同飞禽走兽无异了,人能作为万物之灵,不就是有这个情字么?”
向蓓莲凄然一笑,说:“公子说的倒是对,只是小女子这十几年来,其实倒真不知这个情字是什么,一直恪守的都是绝不要受半点感情左右,这里只怕不得太平,咱们先离开这儿吧,说起来,公子这么久去了哪儿,又为何来到了此地?你那刀法已经无害了?”
沈裕民就同她一同朝南走去,回答道:“其实那套刀法并无问题,是一套极其高深,光明正大的刀法,练到这个境界,我随手一挥都能打出那时候神鬼莫测的效果,自然就不受刀法干扰思想了,而听说这边有许多贼人闹事,我就闻风过来看看了。”
向蓓莲叹道:“公子真是令人钦佩,云游四海,行侠壮义,一生潇洒,何其快哉。”
沈裕民黯然道:“并非如此,我自离了百灵客栈,就去一个寺庙里住了两月,随后又在无人居住的荒山野岭中隐居练功,后来才进入这乱世,唉,我刀下也不知杀了多少贼人,可是我救下的无辜百姓,谁也不知道不久后是也去落草,或者是又入了虎口。
“宝刀虽利,靠这般杀戮,却救不了苍生,而置之不理,却更违背了侠义之道,唯独逃来了泸州的这些人,倒算是暂且得了一时安宁,不过金人这一来,也不知能安生到几时。”
向蓓莲双目黯然,悠然回答:“公子啊,若能像你这般潇洒,起码在茫茫人海中,能去自己寻找那一条道路是正道时,就是极其难得的了。如我时,从小到大,就从没自主过任何事情,像个风筝一样,风要你去哪我就去哪,连愿不愿都不曾想过呢。”
沈裕民由衷感慨道:“倒也是个苦命的人,在如此环境中成长,也能有一颗慈悲的赤子之心,向姑娘当真是心清如水,叫天下人汗颜,只是,曾经沈某过的也是事事都有人安排好了的日子,那时间只向往着自由自在,当真自己得以做主了时,却又不知何去何从了。”
向蓓莲说:“公子这话真会安慰人,不过思来想去呢,叫我自个去走这江湖路,还真是不知何去何从,要怪,也就怪这世道,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实在太乱了一些,让人何时何地都只能茫然无措呢。”
沈裕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这种刀头舔血,生来就要以杀人为业的女子,居然会有这些感慨,倒和他心中认为的女魔头大不相同,便随口问道:“果然如此,这世道二字,却是哪个人能有什么办法的,话说回来,向姑娘来这是非之地,是否有什么难事要办?”
向蓓莲看他话说的真诚,值得信任,其实也一直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好感,就微微一笑,平心静气,一五一十,从最初大辽深宫说起: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父亲是大辽兵部尚书向宇安,因为皇上的一个计划,我成为了修习大辽宫廷中最顶级心法的十一名少年之一,其中只有我和小鸟姐是女孩,此事在宫中带来了极大的争议,朝廷里不是武人都坚决反对将这种心法广为传播。
“其中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大辽镇国宝寺中的三位神僧了,他们是亲自参与编撰这一套大辽武学的武功高手,在朝廷武人中有极高的地位,而正是他们……”
她声音柔美,语气娓娓动人,将这一段令人悲伤、愤慨的历史,讲的生动诱人:那赫连毅如何力排众议召集天赋异禀的孩童尝试练功,那许多人是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阻扰、反对的他,因此针锋相对,最后反目成仇的。
也是天不做美,大辽的统治本来就随着年代的变更,变得腐朽、堕落、岌岌可危,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想在武学上作文章以稳守江山吧,可是在国大业大,此事也不可避免地浪费了大量资源没有用在正事上。
就在赫连毅打算培养一批青年修炼顶尖武学以威慑外敌时,战场上却是屡战屡败,不久金兵就兵临城下了,而练功习武,本身就需要大量粮食和时间去打熬筋骨、磨炼身心,尤其是时间,这种动辄数年,十几年的计划,要实施确实艰难。
大辽都城怎么说也是国都,本是坚固无比,里面粮草物资也充足,原本金人强攻,没个一年半载是不现实,哪知道金国大将完颜宗弼居然不知如何洞悉了武官之间的种种矛盾,并暗中许于重金大权,收买了辽国三位神僧。
所以大战在即这三位神僧以早已不过问世事不肯上前抗敌,背地里去瞧瞧打开了城门,放金人入城,至此,天祚帝将皇子皇孙托付给赫连毅后,不久被俘,而皇子皇孙也被神僧们出卖,遭受金人好手围攻,最终赫连毅身中奇毒,在侥幸带着耶律明公主一人逃出生天。
从那一刻起,赫连毅手下组织的密探队伍,就从炼狱中逃脱,重新组织了起来,一边逃避金人和叛徒的搜寻、追杀,一边行动起来,渗透和调查敌方的情况,主要任务是复国,其实能做的,却也只有复仇了。
毕竟这个组织里的人,个个都受了赫连毅的恩德,他们也大部分都支持赫连毅的理念,所作所为都是冲着他来,而逃出生天后,他的内伤和剧毒一直未愈,就在山谷中苦撑了两年多,直到赫连小鸟已经成材。
但是无论赫连小鸟武学如何天赋异禀,一学就精,叫组织里人人称奇,但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表面上人们对她尊重,其实心中都不服,直到赫连毅西去的那一天,她正式成为首领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担心,赫连毅指定的继承人,还能支撑多久。
随后赫连小鸟一系列的行为:加大对敌人内部渗透的程度,就在金人眼皮底下开设百灵客栈,明目张胆放出让金人紧张不已的大辽遗孤消息,更是搞得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开始考虑后路了。
所幸随着打伤赫连毅的凶手完颜仲入套以后,赫连小鸟第一次召集了组织大部分人员,然后展示出了她惊人的指挥才能和更在赫连毅之上的功夫,只以数百人就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消灭了几千金兵,让完颜仲身败名裂,也从此失踪,稳住了人心。
而后更是通过对不同态度、表现的成员进行分明的赏罚安排,处理了一批已经彻底翻脸了的成员,又将珍藏的密宝和绝学赏赐给成员,而且还乘着中州豪杰,很发展了一批新成员,现在的赫连密探组织,已经远比当时更加紧密和强大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就是想多和沈裕民多说几句话,却只谈这些事情就说了许久,末了,说到查出了那几位“神僧”不然离开了大金中都,随军到了前线,更是带了一票徒弟前来泸州城,这些真正的仇人,必然是不会放过了,所以组织第二次大规模出动,就要对付这些人了。
沈裕民听了若有所思:“向姑娘说得如此生动,加上这些和尚那卑劣之极的行径,想必所言不差了,说起来,沈某也欠你们一个人情,若是有机会,便帮你们料理了那几个枉称佛门弟子的败类吧。”
向蓓莲吓了一跳道:“这可不行,你不知道,那几个贼秃可厉害了,小鸟姐那般武艺,都不敢独自对他们出手,还是在郝清风大侠出手时,与他联手才压下了他们一筹,不过她和郝大侠都受了伤呢。”
沈裕民摸着下巴道:“这么厉害?不过你有说道,他们三个有两人都受了极重的伤了,倒也成不了气候了,如此说时,赫连小鸟和郝清风这两人,我都算欠了他们一份人情,若能乘此机会还了,却也是件快事,姑娘不必担心,如今沈某已不再是鲁莽之人了。”
向蓓莲点点头说:“那便好,但是凡事还是多加小心为好,今天已经耽搁这么久了,那条道路上的情况也了解了,我得早些回去禀报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