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联姻

“有你这句话,我便是做你一辈子的后路,又有何妨?”李晟轩伸出手,将方紫岚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她没有躲闪,任由他动作,“这可是陛下说的,不许反悔。”

“自是……”不会反悔四个字到了唇边,却被李晟轩咽了下去,换成了一句问话,“我若是反悔了,你会如何?”

“陛下若是反悔了,我便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见陛下了。”方紫岚脱口而出,是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答案,她原以为按自己凉薄的性子,多半会说杀了李晟轩的话,可是她没有。

李晟轩神情认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躲去哪里?”

“陛下这是要以王权强压我?”方紫岚的眼中多了丝寒意,不待李晟轩回答,便自顾自道:“若是躲不了,便与陛下形同陌路。”

李晟轩哑然失笑,下意识将真心话和盘托出,“我不愿与你死生不复相见,自是不会反悔。”

“我相信你。”方紫岚说得义无反顾,对李晟轩的称呼也从陛下变成了你。

李晟轩听得分明,轻咳一声掩了笑意,直言不讳道:“只不过你若是为了苏恒老先生离宫,倒是大可不必了。”

“陛下此言何意?”方紫岚面露疑色,李晟轩解释道:“苏恒老先生听闻越国公被处斩之后,主动递了折子,同意回京复任了。”

方紫岚惊道:“陛下是说,苏恒大人为了我,愿意回京了?”

“不错。”李晟轩走到桌案边,倒了一盏茶,递到了方紫岚手中,“夏侯家留守百越旧地之后,东南大营镇不住荣安王,对上各路有门道的大小官员也是束手束脚,偏巧你继任之后接连处理了几件大事,赢了民心民望,与荣安王分庭抗礼不说,大小官员也不敢造次,尚且算是稳妥,可如今局势不同了。”

方紫岚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道:“看来苏恒大人也并非记仇之人,只是一直觉得没到出山之时罢了。”

他顿了一顿,“那一年苏家苏彻大人致仕,途径沣屿县之时,遭遇盗匪,全家老小丢了性命。然而盗匪却用抢夺来的,沾满苏家人鲜血的金银财宝,收买了沣屿县的小吏,甚至通过关系贿赂了荣安王手下之人,将此案栽给了飞凌山。”

方紫岚神情一凛,“可我记得,苏彻大人一家被害之案,最后不了了之了。”

彼时她从东南之地回到京城,对苏月兮之死久久不能忘怀,便利用职务之便,找来了当年的案情记录,只说盗匪难觅,拖了几年,便被抛诸脑后了。

毕竟,每年死在盗匪手中之人,不止一二,虽然案件不少,但大都没有结果,即便受害的是苏家人,也没什么不同。

“之所以不了了之……”尹泉章的声音扯回了方紫岚的思绪,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因为红氏兄妹看清了现实,若要真正站稳脚跟,只能与官府合作。”

“什么意思?”方紫岚皱了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红氏兄妹落草为寇,原就是为了……”

她话说了一半倏然停住了,尹泉章接口道:“红氏兄妹是为了玉宁王纪宁天不假,然而他远在京城之中,无法以一己之力,干预南方官场。更何况,这原就是纪宁天想要看到的局面。”

他说着声音中多了几分讥诮,“便是成了匪首又如何?山匪流寇比之朝廷兵马,谁不会说一句乌合之众?只有与官府绑在一条船上,才能一劳永逸。”

“所以红氏兄妹妥协了?”方紫岚的声音极轻,尹泉章还是听到了,他点头道:“是,不得不妥协。”

方紫岚别过了头,苏彻大人一家遭匪原是意外,然而被各方利用,连惩治凶手都不能有……

“我猜方姑娘心中定是为苏彻大人一家不平,但这还不是此案全貌。”尹泉章的神情晦暗不明,沉声道:“我见过苏月兮小姐。”

“你说什么……”方紫岚回过头,紧紧盯着尹泉章,眼中是明显的震惊神色。

“苏月兮小姐隐忍聪慧,可以蛰伏多年,借夏侯家之手,还自家一个正义。”尹泉章迎上方紫岚的目光,语带涩意,“但纵是如此,她仍被蒙在鼓里多年,至死都不知真相。”

“真相是什么……”方紫岚的声音抖得厉害,她多少猜到了,却不敢相信。

“苏彻大人一家遇害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尹泉章的手颤了颤,手中的烛火摇摇晃晃,似是下一刻便会熄灭。

“背后操控之人,是苏家。”

方紫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腰背撞在栏杆上的时候,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钝痛,却不及尹泉章的话,让她痛彻心扉。

“我不信,为什么……”方紫岚抬手,死死抓住了栏杆,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她没有说下去,李晟轩心中了然,“许毅虽然纨绔了些,但其父许攸同知晓分寸,莫涵在许府之中不会有事,你尽管放心便是。”

“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莫涵就姑且留在许府好了。”方紫岚的声音低了几分,李晟轩挑了挑眉,“你若这般放心不下,朕便赐许毅一个宫职,让他时常带莫涵入宫与你相见……”

“陛下当我是什么人了?”方紫岚倏然冷了神色,“只要莫涵平安无事,我能不能见到他,都无妨。”

“你若当真这样想,为何不将莫涵送回暮山关?”李晟轩不由自主似的问了出来,方紫岚不答反问,“若是对陛下重要之人,陛下是愿意远远抛开,还是留在眼前?”

“留在眼前。”李晟轩定定地看着方紫岚,一字一句道:“就像现在,近在眼前。”

方紫岚颇为不自然地灌了一大口茶水,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说起来,我入宫,究竟是谁的意思?”

“是你长姐的意思,不过朕乐见其成,便顺水推舟罢了。”李晟轩似笑非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