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削掉属于你的痕迹
沈黎睡了两夜一天，除了袁朗给她喂水时候有点意识，其他时间一直在做梦，梦里几乎全是宁斐的脸，简直不能再糟糕了，第三天早上才醒了过来。
袁朗拿了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靠“先喝点水”递过一个玻璃杯。
沈黎努了努嘴，接过杯子，小口啜着“昨晚为什么没喊我喝粥”
“你发烧了，烧到三十九度。不是昨晚没喊你喝粥，是前天晚上了，我回来的时候，你睡着了。”袁朗拿了体温计，给她试体温。
“说了要喊我”她跟个孩子似的耍着脾气。
“你睡的很熟，没忍心”他拿了她平时洗脸砸的发带，给她戴在头上，又小心翼翼的从发带的粘扣里拽出几根不小心粘进去的头发。
“喔”她闷声，许是病着，神情恹恹的。
袁朗坐在床头，把她搂紧怀里“还生我气吗？”
沈黎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迷茫“不生气，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吧，况且是我有错在先”
他被她一句情侣之间暖的浑身透彻，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对她说“刚退烧，不许乱跑。阿姨那边，我和戚嘉商量过了，过个三五天，等手好些了再过去。也省的老人家担心。对阿姨的说辞，也考虑过了，就说是感冒，反正现在你也感冒着”
沈黎了然的点着头，发带上的两只兔子耳朵一点一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和戚嘉既然都商量了，就按着你们说的来”
“还有”袁朗从兜里掏出手机“昨天，卓哥打过来电话。我看你睡的正好，没吵你。你醒了就给他打回去。”
“有事？”她接了手机，但没拨号，只是在通话记录的界面上，拿指尖来回拨拉着屏幕。
“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你适不适应，身体好些没，再就是发了封邮件在邮箱里，让你起来了，看一下，还是进度报告。”他伸着指头，划开邮箱，点开邮件给她看。
她瞄了两眼，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问他“顺利吗？”
“非常顺利，报告我也看了，进度飞快。照这个速度，再有十天，资产的核定肯定可以完成”他似乎习惯了她的漫不经心，所以，把所有事情都提前总结好，让她最直观的看到结果。
沈黎点着头，因为带着发带，颇有喜感“核定完成，交接的话，估计也用不了一周。
“嗯，卓哥也这么说。”他伸手撸了一下她两只粉色的兔耳朵，末了还拿手指头弹了弹。“资产核完以后，有些文件，到时候他带过来给你签一下。他的意思是，去宁氏总部那里签比较好”
“他考虑的周全”她发现他的玩她的兔子耳朵，于是转过脸，努着小嘴瞪他。
他被她瞪乐了，从没想过，她那样的洒脱骄傲的人，生病之后是这样的一副状态，像个几岁的小姑娘，软糯糯，而且异常的幼稚，他放开她发箍上的兔子耳朵，伸手从她腋下拿了体温计看，“三十六度半，虽然不发烧了，但是还是有点感冒。医生留了药，等下喝点粥把药吃了。”
“我想出去转转”她弯着嘴角，有些讨好的说。
“转转？”他的眉头一皱“刚退烧，手又这样，还想去哪里转”
“逛逛”她摇着身体一下下的撞他。
袁朗拗不过她，更是见不得她撒娇，连两分钟都没撑下来，就点了头答应陪她出去逛。
屋里温度适宜，沈黎在衣帽间里选衣服，毛衣、牛仔裤，围巾、紫色貂皮小外套，外加一双马丁靴，手套捡了双柔软舒适黑色小羊皮的。内衣挑了纯黑色，趁的她肤色愈加雪白。
挑完衣服也没出去，拖出个小尺寸的白色行李箱，打开箱子，露出个长方形，巴掌大小的木雕盒子，盒子用的是海南沉香，香气温和纯正，重而不浓，是极为难得料子。制式仿古，十分的精巧。
沈黎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枚镯子，满翠玻璃种的翡翠镯子，镯身饱满圆润，静谧典雅。只是...镯心的绒布上，多了几枚胶囊，透明的密封胶囊里，裹着乳白色的油状物。
袁朗换了衣服，也进了沈黎的衣帽间。
“好”沈黎一颗颗的把胶囊往手心里捡，打算带出去。
袁朗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手里的胶囊“这是不润体凝脂里搭配的精华吗？”
“是啊”她自然的把胶囊塞进袁朗手里，不多，五颗。
“我记得我都装好了，什么时候掉进这里面的”他费解的捏着胶囊。
“这个我放梳妆台，回头我自己弄好”沈黎扬着脸冲他笑了笑。
袁朗点了点头，把胶囊和润体凝脂放在一起。那装着凝脂的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有次他不小心落了几滴水在盒盖上，第二天，盒盖竟然跟融化了一样。他把这事和沈黎说了，沈黎还特意打电话问过，说是用的环保包装材料，用完直接丢马桶，包装自己就融化冲走了，还不污染环境。
收拾好瓶瓶罐罐，把行李箱放好，才看到地毯一角的盒子。这镯子是沈黎买给宁斐母亲的，价值自是不必说，
“袁朗”沈黎唤他。
“什么事？”袁朗顺手抽了条披肩，走到她身边，盖在她肩上。
“打电话给戚嘉，让他把镯子带过去。我不去，老人家难免会多想，一天还好，这都第二天了。”沈黎略有些严肃的说。
“好”他坐在她的对面“一定要出门？”
她点头说。“出去走走，有点闷”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十点钟，我们十一点出门，下午三点之前回来，可以吗？这段时间温度还高一些”
沈黎嘴角的笑意蔓延至眼角。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袁朗的心，从未跳的这样快过。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右手按住了她后脑，忘情的吻着她。
情难自已，吻了许久，舍不得放开。
窗外阳光正好，雪融冰消。
市中心的奢侈品店内，袁朗微微抬手，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款银色高跟鞋，便露出腕上百达翡丽的天文陀飞轮，店员的目光一瞬间被集中在他的手腕之上。
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可格不住沈黎是真有钱，对袁朗是真上心。
沈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袁朗操着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跟店员沟通。她就挑着笑意瞧着，也不吱声。
店员的目光从最开始的恭敬变成了隐约的艳羡。
袁朗挑了几款，春季的新货，这会儿还不到能穿的时候，他却非常仔细的挑选，好像沈黎今晚就得穿似的。
沈黎靠在沙发里，侧着头看他，店内光线格外璀璨，他认真的表情，让她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这几款，试试？”他坐回她身边，指了指店员已经拿好的款式和尺码。
沈黎点了点头又选了两款，才让店员脱掉她的马丁靴，给她试穿。
“那会儿我试的这款，这个尺码，帮我包起来”一个非常年轻悦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沈黎似乎是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年轻女孩儿，牛仔裤，雪地靴，小款的羽绒服，带了条大围巾，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桶包，没有化妆，非常的漂亮，而且青春的一塌糊涂。
“小姐请稍等”店员请她们坐下。转身去找鞋子，又很快的走了出来，面色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沈黎，又看了看那女孩“这款鞋子这位小姐正在试，非常抱歉，请稍等片刻”
沈黎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很漂亮，坠满了各色的水晶。
女孩微笑着，走到沈黎身边，微微欠身“您好”说的是一句中文。
沈黎没抬头，也没理会女孩，对蹲在自己面前的店员，用极流利的英语说，这双鞋，我要了。
女孩有些急了，又用英语企图和沈黎沟通。
沈黎这才抬眼，用中文问了一句“有事？”
女孩很有礼貌，也非常的客气“小姐您好，这双鞋，我刚刚试过，打算买下。”
“哦？”沈黎靠进沙发里，看女孩的反应。
女孩靠着她坐下，嘴角的保持着真诚的微笑“我很需要这双鞋子，来搭配一条裙子，您看可不可以把它让给我，我会很感激您的”
“周晴”不远处传来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
沈黎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孩其实还有个同伴，也是个年轻的姑娘，一样青春气息的装扮。
面前女孩周晴冲自己同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嘴，而后一直微笑着，等待沈黎的回答。
“它现在穿在我的脚上”沈黎傲慢开口，完全无视了周晴善意而真诚的笑容。
“是我们先要买的”周晴同伴走上前来，冲着沈黎，语气里充满了气愤。
“倩倩，你等我一下好吗？”周晴抱歉的看了一眼沈黎，起身把倩倩拉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小声说“虽然是我们先要买的，可是鞋子现在确实在这位小姐的脚上，我们不要起冲突，让我解决好吗？”
店面不小，可是这会儿店里就沈黎和周晴两拨人，沈黎耳朵一向尖，还是听清楚了。
周晴安抚好同伴，回到沈黎这儿“我已经逛了好多天，就这双合适。我知道您也很喜欢，让您为难了，可是，我非常需要这双鞋”
沈黎往后，和周晴拉开距离，靠在沙发里，示意她继续说。
周晴耐着性子，继续和面无表情，眼神傲慢甚至带了些鄙夷的沈黎沟通，她一向很有耐心“我朋友的公司周年庆，他邀请我去了。礼服已经挑好，可是鞋子一直没看到合适的，好不容易有一双，希望您能割爱”她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摸左手中指。
沈黎顺着她的手，看到了她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目光愈发的冷。
周晴以为说到这里，面前的女人怎么也会给点反应。可是她就是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从脸蛋到手指，还是不为所动。
周晴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沈黎以及沈黎身边的袁朗“我知道这有些失礼，但是我是很真诚的想要这双鞋子，也是非常的需要这双鞋。您看这样好不好，您让店员把鞋子包起来给我，我补偿您”她这话说的，软中带硬。
她看着沈黎，沈黎转头看袁朗。
袁朗下意识的拢了拢他耳边的碎发，那款腕表就出现在周晴的视野里。沈黎的性子，袁朗还是知道一些，她没打算让自己开口，他也不多言，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周晴当然认识那是什么，脸色也开始有些不自然。
沈黎这会儿才漫不经心的的开口“我不会让”
周晴望着她，嘴唇抿了又抿，似乎在想更多的理由，来说服面前的人。而她的同伴却坐不住了“明明是我们先让包起来的，麻烦你脱下来”
周晴起身抓住倩倩的手，却没再阻止她说话。
这会儿一位店长模样的人走上前去“两位小姐，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服务不周，让两位为难了。我们刚才打过电话，是可以从其他店面调货过来的。这样，今天一位先带走这双鞋，我们再调一双过来，至多三四天的时间。”
周晴对沈黎说“我后天晚上要用，时间上来不及了。您看是否可以让我先带走”
沈黎没搭理她，转头向店长报了一个数字“我的会员卡号，你去查一下”
店长很快回来，看脸色想必的已经核实完毕。“沈小姐，已经核实了。您可以优先带走这双鞋”言罢，示意店员把鞋子包起来给沈黎。
对于商家而言，他们是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客户而失去一个高端客户的，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周晴忍不住，走上前来。
“小姐，非常的抱歉。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您看这样好不好，您留下地址，稍后调配的尺码到了，我们给您送货上门。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会一起奉上一张卡片，您凭卡片可以在下一个季度免费从店内选走一双鞋子。”店长礼貌回应。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倩倩从周晴身边冲出来，冲着沈黎和主管嚷。
其实这个时候，店长已经在安抚了了，沈黎只要安静的带走鞋子就好。可她偏不是那样的脾气，她由着店员给她换了双其他款式的鞋，也不去看，冷笑着对周晴说“其实，我不喜欢那双鞋，花里胡哨的，可看你这么喜欢，我就偏不想给你”
“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谁？”倩倩推开周晴就往前冲。
袁朗起身，拦住冲到沈黎面前的人。店长店员也上前开解。
沈黎穿着一双新试穿的平底，慢悠悠的起身，推开袁朗“我没觉得自己是谁，可今天这双鞋，你们带不走”
沈黎个子不高，比周晴和倩倩都矮，可周身的气势又冷又冽，让人不敢近身。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倩倩的话愈发难听。
袁朗想开口阻止，却看到沈黎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看着倩倩身后的周晴“对啊，我就是有钱，没什么了不起。”
周晴脸色愈发的难看，由着倩倩跟沈黎闹。
倩倩看着沈黎身后的袁朗，许是袁朗太稳重了，看不出什么“花男人装B，有本事别靠男人”
沈黎听到她的话，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沈家的家业，是父亲一手创下，而后又是由沈曦一路发展，而自己，确实没有赚过什么钱，赚过的那点也不足以支撑她奢侈的生活，况且这张卡是沈曦送的，这么说来，的确一直是在花家里两个男人赚下的钱。
沈黎看着倩倩，几乎是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确实是花男人的钱。”
倩倩彻底被激怒了，面前的女人太傲慢，太无礼了，她几乎是口不择言的说出“男人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莫不是被包养的小三？”她鄙夷的打量着沈黎。
沈黎挑着笑，转头看袁朗“你眼睛真漂亮”又转头对倩倩说“让你失望了，我这男人可是个一手货。不像有些人，想捡人家的二手货都捡不上”此刻，她话是对倩倩说，眼睛总是往周晴身上看。
周晴不自在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离婚的男人，其实也是个二手货，但却是个镶金带钻的二手货。
她靠近他，并不容易，在她遇见他之前，男人都是围着她转，任她挑选的，可她矜持、高傲，对他们不屑一顾。
直到遇见他，他是那样的耀眼，一件白色的衬衫都能穿出别样的味道。最初，她被他的风度迷惑，尽管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也一直坚信，他不是一般的人。
她紧紧的约束着自己，不缠人，不做任何越矩的事情，不允许自己问任何他不想回答的事情，只是安静的，等着，他找她，哪怕心里再急切，也不敢表露半分。
慢慢的，她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离过婚，有儿子。她躲在房间，在厚重的窗帘遮盖下，慢慢的，平静的，把一本上千页的教材撕得粉碎，而后，依旧微笑着，和他约会。
他从不提及他和她的关系。
在他吻她的时候，她羞涩的表示自己还是第一次。
她能感觉到，他对他的珍惜，可是爱情，她不确定，他的心思缥缈的，让她无法抓住。
怎么可能不想嫁给他，第一次试探，装作无意间触上他手指上戒指的旧痕迹，然后用微笑掩盖住怅然若失。
他眼底的冷意，让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做错了。
在漫长的等待，几乎快要绝望崩溃的时候，她竟然收到了他的戒指。
没有仪式，也从未在公共场合被确认关系，戒指只是符合她中指的尺寸。
不久前，他邀请她参加他公司周年庆的晚会，她几乎掩盖不住自己心底的狂喜。
他们交往一年了，她坚持不收他给的贵重礼物，坚持自立，为的就是让他感觉出自己是爱他这个人，而非他的钱。
他送了一条裙子给她，却没有准备鞋子。她用打工的钱，又厚着脸皮和父母要了一些，才勉强买得起一双鞋子。
而今天，面前女人对她这样的羞辱，无非还是因为钱。
她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屈辱，脸色愈发的难看，而倩倩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周晴慢慢上前，缓缓开口“凡事总有先来后到，难道这位小姐的家长没有教过...”她话音未落，脸上就被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回神的时候，沈黎又一脚把她踹到了地上。倩倩上去想帮忙，袁朗一只手，把她拧在了旁边。
“嘴巴放干净”沈黎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周晴。
她挣扎着想起身，被沈黎又一脚踩在地上。
店员店长忙拉架，倩倩这时却叫嚣着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