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跳着脚擦冻疮膏的小姑娘
沈黎以为这次要见识警局了,却没想到四个人都被带到了医院。周晴脸色有伤,可以理解,但警察看到她手上纱布里渗出的血,也坚持给她带到了医院。
不得不说,袁朗反应是真快,在警察来的前一刻,给戚嘉和卓曦都打了电话,他们人前脚刚到医院,后脚戚嘉带着律师以及卓曦的律师朋友也到了。
金发碧眼的警察小哥,坐在沈黎旁边,身后跟着一个黑发女警察。
沈黎不说话,两个律师往她旁边一站,说辞堪称教科书典范。
卓曦的朋友自是不用说的,宁斐的人更是知道,不能让沈黎进警察局。半个小时之后,律师对沈黎说,让她先回家,后面的事情不用管了。
沈黎还没起身,倩倩陪着检查完的周晴也回了休息室。两人看沈黎的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听警察说,沈黎要走,倩倩更是不依不饶的拦住了沈黎。
“不能让她走,我们要告她”倩倩拦在沈黎面前。
周晴敷着冰块,一脸委屈,却不说话。
宁斐的律师看了看站在周晴身边的戚嘉,对倩倩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你好,我是沈小姐的代理律师,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和我讲。”
倩倩转头看戚嘉,此时,卓曦的朋友,接过宁斐律师手中的名片放在自己夹子里,而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倩倩。
周晴当时也是被气昏了,哭着打给了宁斐,只说自己在医院。却没料到,来的是戚嘉,而戚嘉带来的律师却是给她要告的女人的。
她心里摸不准,所以一直没开口,怕说错什么,惹了宁斐。
倩倩看几个人都护着沈黎,更气气急,冲着周晴就喊“你那算什么男朋友,你出了事,被人打了都不管你,派个助理是什么意思。”
然后继续拦着沈黎,不让她走。
周晴听到倩倩的喊声,默默的掉了眼泪。倩倩一看她哭了,跺着脚让她打电话给她男朋友。
而此刻,戚嘉一贯微笑的脸上竟有了冷意。他是真不知道沈黎怎么跟周晴杠上的,更是不知道沈黎用什么办法逼得周晴主动跟宁斐诉苦。宁斐这会儿在会议桌上,绝不可能出现在医院,让他过来已经是极限了。“宁先生这会儿有事,稍后我接周小姐去见先生。”
周晴掉着眼泪,说“我要告她”
戚嘉皱了眉头,似乎不悦周晴的不懂事。他亲自来处理这事,周晴就不应该抓住不放。宁斐尚不会置喙他的处理,而此刻的周晴,有些无礼了“先生自会处理,车备好了,我接您先走”
周晴也不是太笨的人,戚嘉明显想低调处理这件事,他的意思便是宁斐的意思,她再纠缠,也怕热宁斐不悦。于是垂着头,跟着戚嘉往外走。
沈黎神色愉悦的也出了休息室,钻进车里,看着今天的战利品,嘴角挑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怕是又要起冲突”她对袁朗说。
袁朗知道她的意思,恐怕又要和宁斐起冲突了。他没料到周晴是宁斐的女朋友,他想沈黎恐怕也没料到。不然不会说这么一句。
沈黎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她多次嘱咐过他,避免冲突避免冲突,可这事儿就跟开玩笑似的,撞了上来。
这阵子,她心里不痛快,说话难免冲,可那女孩不该牵扯到沈黎的教养问题。沈黎父母早逝,哥哥也走的早,她最不愿意别人提这些事,可那女孩偏偏就触了她的逆鳞。
要说宁斐不给周晴出头,袁朗都不信。所以,这事还没完。
回到宁家别墅,沈黎躲在阳台上抽烟,没到这样的时刻,袁朗看到无助的她,就会格外的痛恨自己。
宁斐并没有急于处理这件事,事情过去一周了,宁斐也没有回来过,偶尔的碰面也是在宁斐母亲处。
老人家的精神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沈黎每天花很长的时间陪伴她,有时候讲讲国内的趣事,有时候说说和袁朗相处时候的小事,更多时候是趴在她膝头,看天色的变化。
那个旗袍,老人家格外的喜欢,沈黎让戚嘉帮忙请了个做鞋子的师父,量了尺寸,做了双配着旗袍穿的缎面鞋。
镯子是沈黎自己带过去的,在镯子的下层其实还有个小格,里面是一对儿同块玉石下来的耳坠,尽管老人家精神已经很不济了,硬是穿了旗袍带了镯子耳坠试了试,看的出,是真的喜欢。
而宁斐看着沈黎做的一切,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
十来天时,卓曦带了文件亲赴美国,沈黎和宁斐在宁氏总部里,沈黎签了一上午的字,手腕都酸了。所有核定已经完成,再有几天,沈家产业变回全数回到沈黎手中。
卓曦心疼的看着越发消瘦的沈黎,又瘦了,袁朗说,她这阵子胃口极差,他变着法的做各种吃的,她也只是勉强吃上几口。
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担心和宁斐女朋友的冲突。
当天因为签文件去的晚了,保姆说老人家硬撑着精神不肯休息,一直坐在窗口望着大门等沈黎。
沈黎一进门,老人家竟然落了泪,喃喃着说,还以为见不到沈黎了。
沈黎把老人家扶到床上,从领口扯着红线,拽出贴身佩戴的玉佛,放入老人手中。老人摸着玉佛,仿佛是拉着沈曦,安心下来,慢慢睡着了。
“舍得?”她关上门,听到了来自宁斐的询问。
“对于自己的妈妈,有什么舍不得呢?”沈黎低声回答。
宁斐垂着眸子,没有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惊讶。那块玉佛,是沈黎出生时,沈黎的父亲送给他的礼物,沈曦曾三叩九拜请高僧为玉佛开光,她自出生便一直佩戴,从未离身,而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也一定是把他的母亲当成她的母亲,才会这样做。
仿佛是真的佛祖护佑,老人家的精神竟然真的好了起来。
日子过的忙碌而飞快,不知不觉中,来美国已经二十多天了,所有手续已经完成,只等日子一到,协议生效,沈、宁两家产业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这天,早上八点多,老人家打电话给沈黎,让她上午休息休息,不着急去她那。昨天沈黎的胃又疼了,腹部冰凉冰凉的,在疗养院里一直敷着暖水袋,精神不好,脸色也差劲。
宁氏有个收购案,前五天就开始谈了,沈黎有意让袁朗张张见识,和宁斐提了让他们带袁朗去。宁斐没有反对,彼此业务没有交集。也许是看在沈黎这阵子精心照顾他母亲的份上,这个忙倒是帮了。
这五天,三个人早出晚归,沈黎都是佣人在照顾。早上三人出门时,沈黎还没起,晚上三人回来时,沈黎已然睡了。宁斐母亲那,五天戚嘉和袁朗都没来过,宁斐偶尔来,至多也就是坐半小时。
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袁朗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可以陪她了。
沈黎的手好了,早上也没着急起,放了一缸热水泡了近一个小时,才慢吞吞的收拾着起床。
从浴室出来,裹了张浴巾,正要去拿睡袍,就看到宁斐推门走了进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从没觉得这些天的风平浪静,代表他已然忘记或者放过。
“我先换衣服”她走到他身后,慢慢的关上被他推开的门。然后转身想去衣帽间。
宁斐没有给她时间,拽着她的浴巾,一路拖着她进了卧室,而后狠狠的把她甩在地上“道歉”他伸出手,递出自己的电话。
“我说不呢”沈黎一手拽着自己几乎要被扯落的浴巾,一手扯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地上不凉,也不硬,厚厚的羊毛地毯,刚才摔下去却还是摔疼了,可是她就是要起来,哪怕知道宁斐还是会把她摔在地上。
果然,宁斐一脚踩在她的腹部,不算太用力,只是让她无法起身“袁朗在我手里,我不动你,不代表不动他”
腹部的抽痛让沈黎兀的出了一身冷汗“我就知道,你肯带他去,没那么简单”
宁斐居高临下的看她“如果是其他人,恐怕没你这么幸运。看在这几天你对我母亲的精心上,我给你这个脸面”
沈黎挑着一丝冷笑,推开他的脚,捂住了腹部“你把袁朗怎么样了?”
宁斐没再动,沈黎这几天胃疼他是知道的。她吃药都是背着老人家,宁斐到是撞见过几次“乖乖道歉。否则我不保证他到底是缺胳膊还是少腿”
她的脸色难堪,想必难受的厉害,气都不敢大口喘,挣扎的爬起来,去床头柜里拿了药,大把的药片吃下,她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滴。
宁斐知道,她今天一定会道歉,倒是也不着急,坐在她床边的沙发里等着。
沈黎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吃药而好转,而是更加难看,浴巾将落未落,露出大片的莹润后背,汗珠从背后上一颗颗的冒出,下滑。
她趔趄着,冲进衣帽间,拖出个行李箱,哆嗦着手打开。纯白色的烟嘴被叼进嘴里,火苗舔着了香烟,她吸了几口,呼吸渐渐平顺。
宁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了,蹲在她身边,拿起素白的烟盒,打开闻了闻“这东西虽然劲儿不大,还是少抽”一盒掺了大麻的香烟,他不知道她的胃痛已经到了需要这东西来止痛的地步了。
“电话”她抽了半根,平静下来,没抬头,哑着嗓子跟宁斐要电话。
他把号码调出,然后把电话递到她手里。
电话很快拨通,开着免提,他和她都能听见。
“喂?”
“周小姐,我是沈黎”
“哦”电话那头的周晴哦了一声,便沉默了。
“前阵子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和你争。”沈黎绷着身体,语气却是格外的平静。
“嗯”周晴依旧不冷不热的。
“打人和抢东西,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时间方便,可以随时打回去。”
“不需要了”
“对不起,你说的对,我没有教养”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点反应“算了,过去就算了。”
沈黎抬手,把电话递回给宁斐。
“嗯,是我”电话关了免提,宁斐起身去了阳台。
沈黎在衣帽间坐着,坐了很久没动。
宁斐打完电话,离开房间,是一定要经过衣帽间的。他看到她在笑,笑的格外的灿烂,眼睛红红的,却不肯掉眼泪。每个人都有逆鳞,他知道沈黎最在意的是什么,也终于知道了她动手的原因。
他停住了往门外走的步子,转进了衣帽间。随手扯过一件衣服,盖在她肩上。
她转过头,泪滴从尖尖的下巴上滴落。
“胃疼的厉害就去看看,别拖着”宁斐开口。他以为他们之间除了利益,没剩下什么。可她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的步子却迈不开了。
其实她应该哭的,也许哭一哭,再说一说她对他母亲的好,今天的道歉也许不会发生。可她宁可被逼着道歉,也还是什么都不说。
周晴那边,哄一哄就能过去,她是绝对不会揪着不放的。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又或者,找个别的方式,让她出了气,挽回了面子,总不至于一定要让沈黎打这个电话,道这个歉。
沈黎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头埋在胳膊里,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打了人,你还哭”宁斐怀疑自己被烟雾迷了心神,几乎是不自已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不像责怪,倒像劝慰。
沈黎猛地扑进他怀里,哭出了声音。
宁斐下意识的搂住她,片刻间回神时,却一把把她推开。
她摔在地上,浴巾散落开来,狼狈极了。
宁斐慌忙起身离开,留下了沈黎一个人。
宁斐不知道沈黎怎样稳定的情绪,他自己却是在书房里抽了半盒的烟。他从未质疑过他和沈黎的关系与立场,一定是沈黎的烟对他产生了影响,可那之后呢,单薄的身体撞进怀里的感觉,太清晰了,可是,为什么是沈黎?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