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尧

浑腥的蛇血如瀑倾落,哗啦啦,很快便将周遭海水染得一片赤红。

那万丈长的巴蛇又厉啸了一声,将尾重重一甩,已露出了不少白骨的狰狞蛇躯蜿蜒涌动,搅得云水翻覆,瞬时平地暴起惊雷!

巨量的海潮轰轰而动,如霹雳阵阵!

方圆数十里内的灵机紊乱无序,不知几何的鱼虾龟蟹被生生震毙当场,肚皮翻白的浮出海面上来,被滚滚潮波一刷,又几个起伏翻覆,就随着洋流朝四方扩去。

激浪澎湃,黑霭盖头!

在这混乱的天象威势下,巴蛇身下的那座偌大临焦岛,就如若是风卷中的一座松散沙丘,岌岌可危。

仿是只要风力再紧迫个几分,就随时会在雨打风吹下,弥散做为一滩埃尘!

在巴蛇越攸发怒之际。

只过得不久,便有一个身披金袍、手拿铜碟的童子脚踏着云光,慢悠悠从那临焦岛上迎了出来。

见此情境,他面上只微微露出一抹冷笑来,不慌不忙将手上铜碟一摧,口中诵了个法决。

一道弥华大光登时如伞盖般向外撑去,只几个呼吸间,就熄平漫天的风雨狂急,抚静了躁动海波,将方圆数十里内的紊乱灵机也强自压得温驯乖巧。

童子将铜碟一抛,仰口便吞下,又望了望脚下仍是深赤的海水,和潮浪间隙间,那密密麻麻的水族鱼虾尸身。

这才将目去打量那头盘踞在流云飞霞间,崔嵬高峻的万丈巴蛇,拱手一礼,嘻嘻笑道:

越攸不屑嗤笑了一声,将身一低。

那如两口小日头般的赤黄蛇瞳就迫进了些,直将周遭海水,都染照得妖异朦胧,只单望上一眼,便直叫人心底发怵,一股可怖寒意爬上肌表,惊得人汗毛倒竖。

那盘蜒狰狞的蛇躯慢慢从云上划动下来,虽行动缓慢,但还是有一股无可言状的压迫之感、

仿是一根直矗得极穹至深处的蟠龙大柱,就在目前,一尺又一尺地缓缓倾倒而下,压得人胸闷气短,呼吸欲窒。

至此,那硕大无朋的蛇首也仅与童子隔了不到百丈的距离。

只看见蛇信喷吐间,如同一道耀目的赤霞在来回闪烁而过,口鼻间的腥风,熏人作呕。

越攸嘶笑开口:

这一声笑问直如雷云交汇,迸彻出大音作响来。

那脚踩云光的童子只权当做是没听闻一般,面上仍是嘻嘻带笑,嘴上却并不作答

见童子笑而不语,越攸压下了心底那一丝好奇,也不多同他废话,开口便道:

借予我一用,不知可还作数?」

童子面向北面遥遥一礼,笑道。

越攸道:

那脚踩云光的童子闻言深深看了越攸一眼。

那万丈蛇躯比之去时,已是添上了不少狰狞创口。

其中几处,甚至皮肉都还被破开,能够清晰看得里内白森森的骨茬,甚是可怖难堪。

一念至此,童子也觉得自己所想的颇有道理,脑中直如云开雾散般,霎时清明。

他越攸真身可是在南阐州,在先天魔宗的里,就算是骗得走了,难道自家还敢千里迢迢,跑去那片州土去找他的麻烦不成?

莫说临焦岛不敢了,只怕是南海二十四股妖修部族联合起来,再喂养上一百颗虎狼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

怕不是还在路上,就要被隔空被炼作尸身傀儡了。

求生不得,求死都不能……

而想到了此处,童子心头也又再笃定了三分。

只觉得越攸这一身创口,分明是强攻万鹫岛不成,狼狈退了回来,又见只有自己一人留驻岛屿,欺自己少不更事,特意拿话来诓骗自己。

童子心下不禁冷笑连连,他本就不喜越攸的跋扈放肆性情,甚是闷恶,只是畏惧他的本领,不敢发作。

眼下一番揣测,自觉是猜到了越攸的鬼蜮心思,无意拿捏到了他的痛脚,心下更是得意万分。

尽管心头忍不住在发笑,童子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略一拱手,笑道。

越攸不耐道:

取来,我来去干大事,没空同你在此厮缠!」

童子笑道:,此物干系可甚大,小侄这微末之躯,恐怕是做不了主的。」

越攸皱眉。

叹息一声后,童子嘴角微微一扬,笑眯眯道:

越攸目视向他。

童子叹息道:

……」

见得越攸无言相对,童子心下更加得意,一摊手,道:

一阵寂然后。

童子只觉得越攸显是拿不出话来了。

面上毫不掩饰地泛起了一丝冷笑,随意拱了拱手,就将脚下云光一驱,也不再理会越攸,自顾自朝向临焦岛飞去。

他一边心头得意,一边又暗地发了几份传讯,同岛中的几个亲信族人细细商议,预备好生给越攸一个难堪来看。

可还未等有个结果,忽见得天宇仿是猛得黯了下来!

童子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只一眼,便吓得魂不守舍。

高穹中风声暴起,只见一根蛇尾携着无与伦比的力道,自上空压将了下来!

罡云破碎,海潮分开!

尽管千钧一发之际,童子忙祭了一颗小舍利子悬在面门上,但还是被这一尾扫得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脚下云光溃散,狠狠跌入了海潮。

巴蛇微微将身一晃,随着一道灰光过处,登时便化作一名穿着灰衣、容貌妖冶邪气的年轻男子。

他将跌进海中,已昏厥过去了的童子自捞在手中,冷冷嗤笑了一声,抬头看去。

他这突然暴起,也自然瞒不过临焦岛的诸多猿猴。

未过多久,便是战阵滚动,喊杀声冲天,一道道妖光涌起,雄兵塞天!只是顾忌童子的性命,才没有杀将上来。

越攸不屑开口:

这一声叫骂,惹得一众性情暴躁的猿猴气满胸襟,双目都滚赤。

在云中上蹿下跳,恨不能一涌而上,将越攸打得稀巴烂。

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头,几头颇有道行的老猿驾云出了洞府,上前苦笑道:

借我。」

越攸不耐将昏厥中的童子提了提,道:

给我,少来些废话!」

几头老猿苦笑了一声。

在商议过后,还是将一众怒火冲天的妖猿呵退,随即开了禁制,将越攸请入了一座宝阁中。

令他据了主座后,又奉上香茗瓜果,还遣了一班鲛女过来献舞伺候。

在一阵殷勤讨好后,几个老猿终是忍不住持酒躬身,开口相请道。

越攸冷笑瞥了眼躺在自己脚旁,身躯虽动弹不能,但两眼怒气却毫不掩饰的童子,并不作答。

几个老猿心下无奈,但也不敢过多逼迫,只能讪笑一声,继续劝酒不停。

半刻钟后。

在越攸正喝得起兴时。

忽有一阵大风卷动,将四下的华幔轻纱吹得鼓动纷舞。

待得风止后,只见得一个做武将装扮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竟已立在了殿下。

越攸脚边的童子一见此人,就大喜过望,忙大呼出声。

只是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中年男子冷冷一眼瞪来,便令童子讪讪闭了嘴。

越攸放下酒樽,冷笑一声。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伸手掐了决。

临焦岛的一处石室内,便有一道蓝光轰然震碎了匣封,只几个盘旋,便如倦鸟投林般飞向殿内,被越攸伸手一招,就握在了掌心。

越攸以指摩挲了那湛蓝宝光几阵,赞了句,才依依不舍收起,随即又从袖中扔出一个首级,掷向殿下的中年男子。

袁矩将那首级握住,只一望,面上便也微微露出了些喜色。

两人这动作让那几头老猿看在眼中,都是忍不住腹诽。

这越攸分明已是杀了鹫渠公,当初只要把这首级拿出来,让童子看看,不就无事了?又何须闹得这般不体面?

这蛇性果然是阴狠绝戾,叫人捉摸不透。

又深深看了那首级几眼,袁矩才将其收起,笑道:

未等他将话说完,突然大殿一阵晃动颠簸,似被巨人抓在掌指间,用力摇摆了起来。

而整座临焦岛也是随之一阵猛烈摇撼,不少山石簌簌滚落,激起尘烟大作。新

袁矩惊疑不定腾云而起,只向外望上一眼,便被狠狠震住:

他皱眉向身后去看越攸,刚想问询个主意。

可这一回头,只见得方才还骄横无比的越攸此刻已是化作了道灰光,正拼命向岛外天地飞去,脸上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惶急。

越攸心头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