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小丑

翌日,杜仲家。

由于杜老比较老派,习惯性用纸笔翻译,所以苏木每隔一周都会来杜老家,上门取稿。

那上门,肯定就不能只是取稿,总归要聊些什么。

所以每次来苏木都会陪杜老喝会茶,这对于杜老来说是一个小放松,而对于苏木来说,和老教授交流也总会有别样的收获。

“之前咱们聊人们为什么更需要从书籍中获得力量,我想了下,和时代的加速度也很有关系。”

苏木点点头,静等下文。

“英国有个叫查尔斯·珀西·斯诺的科学家做过一个观察,他说过去的社会变革是如此之慢,以致于一个人在一生中都没有感受到任何改变,但目前情形已经不同,变革速度的加快,已使我们的想象力望尘莫及。

这在中国也同样适用,以前中国人安土重迁,现在几乎都要外出务工,以前大学包分配,现在自由择业,这对于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是一种毁灭,这还是远的。再放到现在,男女观念的冲突,婚姻的冲突,原生家庭的冲突,金钱主义的盛行,消费主义的欲望,人们置于这样冲突的时代,很自然会产生不适应感,而以往的教育很难树立起坚固的心理壁垒。”

“对啊,这个世界确实变化的太快。我看过一個纪录片叫做《再会长江》,里面有一个XZ姑娘叫做茨姆,2011年纪录片导演认识了茨姆,那是一个朴素的姑娘,17岁的她遵从父母的意愿,嫁给了素未谋面的丈夫,期间还生下了两个孩子。但十年后,她的妹妹却可以自由恋爱,父母甚至认为她40岁结婚都无所谓。几百年的传统,在短短的十年内就全部改变了。茨姆和妹妹只相差六岁,但却好像两代人......”

“是啊,这还只是婚姻观念,是积极的变化,但更多的变化,带给人的可能不是解开枷锁,而是带上一层层枷锁。”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不好深聊,以前做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当你跳出那口井,真正的绝望才真正来袭。

苏木只能说,“人生的悲剧往往是从自我的失衡开始,而命运的阴霾始于内心的乌云,关键在于自己,这个时代是真的需要《月亮与六便士》这样的书。”

就在这时候,茶室门口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苏木,我可算逮到你了。”

苏木面色一苦,自从加上微信后,杜京墨已经约了他好几次出来见面,但每次他都以工作比较忙推辞了,他是真的不太想社交。但万万没想到,今天直接被人在人自己家撞见了。

“爸,你跟苏木聊完了吗,聊完借我用一下,我正好也有事找他聊聊。”

杜仲瞪了杜京墨一眼,“你可不许教坏小苏,这是个好孩子。”

“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和苏木一见如故,想好好聊聊。”说到这,杜京墨拍了拍苏木肩膀,“对吧,苏木?”

“行,既然你们年轻人有话题,那你们去聊吧。”

见状,苏木也只能点点头,他明白,是躲不过去了......

摆渡人酒吧,此时是下午四点,还没开始营业。

在酒吧内部,只有乐队在提前排练歌曲,是《ThewayIstillloveyou》。

“选歌品味还不错。”

这个褒奖大概很戳杜京墨的心坎,他顿时笑了起来,“那当然,歌单都是我和乐队共同挑选的,还有,你觉得我这个酒吧名字怎么样?”

“你是真的很喜欢王家卫啊。”

苏木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16年王家卫监制过一部由张嘉佳导演的电影,名字就叫《摆渡人》。

“摆渡都市红尘客,这就是我开这家酒吧的意义。对了,我这里有电影同款Seeyoutomorrow,要不要试试?”

“苏打水就好,谢谢。”

“你可真是脱俗,不过总比在酒吧喝牛奶强。”杜京墨唤来酒保,给自己要了一杯古典威士忌,又给苏木要了一杯苏打水,“不过你是真难约,约了你有三次吧?伱都说工作忙。”

苏木能感觉到杜京墨是一个很洒脱的人,所以他也实话实说,“其实工作时间忙,但不至于抽不出时间。就像别人给你发微信,总不会连个回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吧,只是看你愿不愿意。那么原因很简单,我是个社恐。”

“可真看不出来,你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和老爷子聊的可是滔滔不绝啊。”

“人可以温柔,但不能懦弱。可以社恐,不能社废,工作总要做吧。”

杜京墨闻言哈哈大笑,苏木面无表情的调侃自己,真是有趣极了。

“说说吧,怎么一直想要约我出来,我很好奇我真的有那么大魅力吗。”

闻言,杜京墨再笑,“一周前约你,是因为见你和老爷子聊魏晋历史,想找你请教下相关问题,但现在不用了。”

“嗯?”

“一周前我喜欢上了一个喜欢历史的女孩子,想跟她找共同话题,不过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苏木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杜仲老爷子生气,他有个这样的花花公子儿子,他也生气。

“苏木,你懂哲学吗?”

苏木目瞪口呆,他看了看杜京墨,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海王’。

所以杜京墨当然可能看的出来,“喜欢人又不犯法,我怎么就海王了?再说我又没有同时喜欢两个人,只是喜欢的速度比较快。”

苏木竟无言以对,道理上杜京墨可能没有做错,只是他实在不喜欢。

“杜老在哲学上应该也有造诣吧?”

“如果我爸知道我找他请教哲学是为了追女生,他会打死我的。”

“你也知道?”

“那你到底懂不懂?”

苏木默然不语,见状,杜京墨喝了一口酒,“是觉得知识用在追女孩子上是玷污?还是觉得这种投其所好的手段很下作?你该不会以为你和她喜欢一样的东西,她就喜欢你吧?

共同话题只是开始,只是能让你离她近一些,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真正能够在一起重点是她是否也喜欢你?再说,追求喜欢的人花费一点心思怎么了?”

苏木被说的面红耳赤,有种被老师训话的感觉,他承认杜京墨说得有些道理。

“你小子该不会没谈过恋爱吧?”瞅着苏木红脸,杜京墨狐疑道,“这样吧,你教我知识,我教你怎么追女孩子。”

虽然杜京墨说的有些道理,但苏木内心并不认可,他认为爱情是两颗心的靠近,在一次次靠近中,了解彼此的喜好,发现对方的闪光点,然后被吸引心动,在一次次暧昧中升温,最后水到渠成的走到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慢,但爱情不就是慢慢地喜欢,慢慢地过一辈子吗?

“我不用你教。”

“那你跟喜欢的女生怎么聊天?”

“发‘在吗’啊。”

闻言,杜京墨破口大笑,“在吗起手,必是小丑,哈哈起手,必是吗喽,还是哥来教你吧。”

苏木没有说话,拿出手机,点开姜半夏的聊天框,发了个‘在吗’。

然后一连串消息扑面而来:

‘苏木,你怎么去杜老家这么久啊?’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快下班了,我们去吃饭吧?’

“肉蟹煲还是火锅?”

“我好饿呀。”

......

苏木抬头看了眼杜京墨,杜京墨目瞪口呆,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小丑?

别杜哥了,你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