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柯尔维特

作为渔港而存在的天津北塘港，顾名思义，位于大沽口的北面。

夏天的季节风，从南方海面吹来。

沈七搭乘的日本渔船打着白旗，侧风斜向出港，提速的过程相当艰难。

从海面上迎面赶来的佛瑞盖特和柯尔维特却是顺风顺流而来，来势极快，不一会儿就逼近到面前。

一条企图出港的渔船，和两条打算封港的快速军舰，并不是在一条直线上相向对开，而是，斜线楔入对方的航道。

沈七看见了佛瑞盖特上用荷兰语书写的船名，也看见了柯尔维特上用汉字书写的名称。

心中忍不住发生荡漾。

这正是他想要的那个对象。

拥有50门火炮的四级游击舰，被沈七私下比喻为正规巡洋舰的这条佛瑞盖特，无疑是从长崎或者雅加达方向开过来的荷兰海盗船。

与之相隔不远，互为犄角关系的五级快速轻巡舰柯尔维特，名叫樱岛丸。

很明显，属于柯尔维特武装快船型的樱岛丸号，就是岛津三友和八重濑铃从长崎港或者川内河口码头带来的座驾。萨摩岛津家在这个年代的本丸，应该是在鹿岛县的川内市，隔着一个浅草滩，与长崎守望相邻的关系。至于樱岛，那是鹿岛县大隅湾内的一个湾内离岛，著名的活火山，活火山脚下不会有码头。这艘日本海盗船的命名，大概是因为小鬼子特崇拜火山爆发时的威猛气势吧。

大概是担心柯尔维特过于招人耳目，八重濑铃一伙会讲中国话的鬼子，在天津港外的某个地方换上渔船，冒充中国人混进了北港。不会讲中国话的其他鬼子留在外围某个地方，譬如盖州（营口）、金州（大连），或者葫芦岛的某个小渔村，直到速度更慢一点的法厄同号赶到之后，才赶来接应。

他们大费周章倒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那就是你们的樱岛丸号？驾驭它最少需要多少水手？一次最多能搭载多少人？”沈七没有直接询问鬼子们的真实企图，他一边观察着法厄同号对大沽炮台发动的实弹打靶动作，一边问了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想必鬼子们不会拒绝回答，也没必要掺假乱说。

“倘若是在最合适的季节，只想把船开回老家，有七八个人就够了。如果要考虑逆风逆流航行，甚至考虑到遭遇恶劣海况的话，至少也要20-30人才能够发挥出她的最理想性能。你知道的，由每人负责管理10条缆索，与每人负责3条绳子相比，之间的区别会很大。前者有可能在遭遇突如其来的风浪时手忙脚乱，后者则可以应付自如。此外，她还有30个炮位呢，还需要额外的70人来充当炮手和弹药搬运工。不过，恶劣天气的时候船长们一般不会选择冒险开战，所以20+70最好是等于90，实在人手不够的话，70人也行，负责操帆的水手也可以调过来辅助炮手发炮。“

爱知少爷略有点诡秘地笑了笑，“倘若还想跳舷进攻别的商船，还得再来几十个身手不错的武士。至于最大负载嘛，倘若把人当作货物一样来装载的话，倘若预定的航程很短不需要携带太多给养的话，可以装得下很多很多人。樱岛丸号的净排水有800吨呢，超载情况的最大排量能达到2400吨。不过，我们从来没有那么试过。”

沈七听出来，岛津爱知并不刻意避讳“跳舷进攻别的商船”、“把人当成货物一样来装载”这两个敏感点，他很坦诚地暗示着，樱岛丸号曾经干过或者一直在干类似的事情，这是不是就意味着？GRD日本海盗这年月已经开始在贩卖苦力人口了？难怪他们要来天津。除了盐，这里还有一项挺值钱的资源，就是人口。贩卖黑奴的贸易已经持续了快三百年，中国近代也有大量的受害者被贩卖到北美和南美充当矿工和筑路工人。

“我关心的是远航，横跨太平洋的航程，每个水手都有床睡觉，有充足的饮水和食物，甚至厨房里还能发豆芽吃。横渡大洋当然要把遇到恶劣天气的因素考量进去。在这种最充足的补给模式下，樱岛丸号装载了各种补给之后，所剩的安全负载量，最多能保证多少水手同时上船？”

沈七现在已知和平模式下，作为探险船或者侦查船，这种五级轻巡舰最少只需要20-30人操纵，约等于德雷克爵士的金色雌鹿。但德雷克已经是200年前的古人，在过去这200年间，与雌鹿同类型的武装快速帆船应该在速度和装载量上都取得了长足进步吧？既然是海盗船，第一考虑的是速度转向力以及应对恶劣海况的适航力，第二是补给量（东躲西藏的海盗船出海一次可能有很长时间不敢靠港），第三就是能够投入跳舷作战的人数。海盗行为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也挺重视远距离火炮的运用，但是最终免不了还要强行登上对方的舰船，通过白刃战来解决对手。人数其实是评估战力的标准。

“这个……”岛津爱知犹豫了，一时说不出个靠谱的结果来，看样子樱岛丸号并没有横渡太平洋那么大的野心，爱知少爷还没有真正远洋的实践经验。

他们没有去过美国西海岸？也没有去过秘鲁？那么，作为人贩子的话，他们想把人口贩卖到哪里去呢？

沈七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大沽口炮台的炮眼里也冒出了一朵白云。

仅仅只有小小的一朵。

清兵所做的还击看样子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不屈服，废弃的炮台上已经无法重现各个炮位轮流开火，又或者诸炮齐射的壮丽景观。

这孤零零的一炮，其实构不成什么威胁，看上去显得十分寂寞，充满了无力感。

射程也不够，在炮台和法厄同号之间的海面上，溅起了一小片微不足道的浪花。

沈七的心中暗自叹息。

然而，这时候，炮台后方原本光秃秃的旗杆上，竟然慢慢地升起一面大清国的黄龙旗帜来。官僚体系虽然已经腐败透顶，士兵们的士气也低迷不振，在最基层的士官当中，似乎还是存在着少数的热血汉子。他们在这一刻忽然升旗，难道是想要发动逆袭？

旧款火炮年久失修，即便还剩有一两门完好的，射程也不够。守军又没有可以出击的舰艇用来实施海面突击。这年月也没有鱼雷和鱼雷艇，更加不会有战斧什么的。沈七想不出来，清兵们即便不肯服输，此情此景又能做些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