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Frigate的拦截

十多分钟后,炮台里,孤零零地,又一次发出毫无意义的倔强一炮。

法厄同号的耐心很好,针对固定标靶的打靶训练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除了两层炮甲板上的加农炮继续发射实芯弹之外,船尾楼上的复合式臼炮也开始尝试抛射烧夷弹和链球弹。

链球弹是两个实心弹用一根铁链相联,从同一炮膛里一起发射。两个相联的铁球旋转着奔向目标,运气好的话,有一定概率两个铁球恰好可以一左一右掠过敌舰的主桅,当中横切而过的铁链有可能切断桅杆。炮台上清兵升起的旗帜,被法厄同号当作了桅杆来练习。

按理说,链球弹应该用侧舷加农炮来发射,加农炮能够输出更大的冲量,但是要塞的炮台居高临下,侧舷的加农炮取不到那么高的仰角,无法有效射击过于陡峭的目标。于是,发射链球弹和烧夷弹的工作被交给了复合式臼炮。

大航海时代的舰炮攻击,准确率相当低。自从左舷第一次齐射开始,巨大的后坐力就导致这个总排量超过3000吨的庞然大物,在海面上向右倾斜。继而,船体像钟摆一样徐徐地,左右晃动。

本来打算水平射击的左舷加农炮,倘若在开炮一瞬间,恰好遇到晃动的船体向左倾斜的话,炮弹就会打在海面上。倘若开炮瞬间船体正在向右晃动,炮弹又会打得来高出预期5度或者10度。

对炮手进行大量的实弹训练是非常有必要的。

沈七查阅的图书馆资料里正是这样描述特拉法尔加大海战。法兰西和西班牙战列线占据了T字的横头位置,纳尔逊指挥的英国舰队是从T字的竖线方向发起进攻的。

倘若双方的火炮性能一样好,炮手的熟练程度一样高,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旗舰胜利号,毫无悬念会第一个被人揍成筛子,纳尔逊将军那么做看起来完全就是在自杀。但他在那场史诗级大战之中,还是冒险实施了这样一个不合常规的作战方案,推想起来,英国独眼将军当时是极其蔑视法兰西、西班牙两国水兵的训练水准吧。

这个战例其实透露出一个相当值得深思的海战技术秘密:即便是西班牙和法兰西的正规海军,即便是140门炮四层炮甲板的圣特立尼达号,船上炮手发炮时,也很难命中对手。炮弹有很大几率打在海水里,又或者向上打飞。

当船身处在钟摆一样的晃动过程中,拿捏住合适的时机,在恰好水平的角度上开火,完成这样的战术动作应该是非常困难,并不是法西两国正规海军可以做到的。只有身经百战的英国海军老练炮手,才可以完成。

这也就是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之中,为什么敢于把自己的舰队放在T字的竖线上,把先手权大胆交给对手的原因。

倘若对手的炮手足够熟练,纳尔逊的举动完全就是带着整个舰队去送死。

也就是这个原因,风帆战列舰上磅重最大的32磅加农炮,一律被配置在下层炮甲板上。相对较轻一些的24磅炮,被配置在上层炮甲板,更轻的6-12磅炮放在最高层的船尾楼炮位上。

最重的炮压在箱底,造成的晃动和受到晃动的影响可以缩减到稍微更小一些。32磅重炮手们即便没有打出最好的状态,也会倾向于稍稍打高一点。当三层甲板战列舰与三层甲板战列舰处在平行位置上,用侧舷三层阵列炮火展开激烈对轰的时候,位于下层炮甲板的主力重炮即便打得来稍稍偏高一些,也能误中副车,将本来瞄准对手下层甲板的炮弹,射到上层甲板上去,不会吃亏。

法国海军卢卡上校指挥敬畏号击毙纳尔逊的那一场近距离对拼过后,敬畏号上的水兵几乎死伤殆尽,胜利号的上层甲板也是血流成河,但是胜利号底层甲板的重炮和重炮手完好无损。卢卡上校很清楚法兰西水手的短板所在,特意让炮手们尽可能打高一些,也不要把炮弹砸到海水里,于是胜利号所受的重创基本上都在上层甲板。

战列舰其实是受制于后坐力导致的船体晃动影响,不得不演绎出这样的一套重炮轻炮分层部署的军事传统。

然而要塞炮垒居高临下,高大的墙体远远高于海面上的战列舰。战列舰下层甲板上的加农炮即便是侥幸取得了最理想的仰角,也很难如愿击中高处的目标。尤其是,越是迫近目标对象,下层重炮受到的制约便越明显。

沈七认真观察法厄同号在“演习”中的表现,心中感到灰心和绝望。

连法兰西西班牙水兵在十多年后都做不到的事情,中国海盗能够做到吗?七爷梦想着指挥一条或者多条中国制造的优秀海盗船,纵横在太平洋上,希望似乎是相当渺茫。

实战和游戏的区别太大了。殖民游戏里没有逼真还原海浪和后坐力导致的船身摇晃问题,游戏里的炮击精度是多花点时间刷刷熟练度,很容易就可以MAX的。

沈七心里被泼上一盆冷水,对未来充满怀疑。

黑科技工业金手指很难开启,必须依赖于大国工业基础,这件事情本来就很愁人了。现在又面临一个火炮命中率方面的难题,让沈七更加死心。

毫无海战经验的中国渔民,在短时间内想要追上法兰西和西班牙的水平,都已经是天方夜谭。现在进一步意识到,法兰西和西班牙在最近百多年来,缺乏足够多的海战经验,唯有英国一直在跟海上马车夫和遍布全球的无数海盗船激烈对掐,炮手经验极大丰富。

沈七未来可望招募到的手下,在技战术上即便追上了法兰西和西班牙,也还是斗不过英国海军,心中充满沮丧。

这时候,渔船刚刚开出港外,疑似荷兰国籍的佛瑞盖特(Frigate)巡洋舰从侧面冲了过来,以30度斜角,斜斜地横在前方,拦住了沈七这条渔船的去路。

佛瑞盖特上的水手打出一连串的旗语。

诹访赖良认真看了一会儿,说道,“沈君,对方要求我们返回港内,和其他的渔船呆在一起。要服从吗?”

沈七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诹访大叔的脸色微黑,看不出任何脸红的样子,傻笑了一下,略有点尴尬的道,“荷兰人在长崎的时候,对日本人态度还算蛮客气的。到了海上之后嘛,就不怎么客气了。请沈君拿个主意,咱们要服从吗?”

沈七回头望了码头方向一眼,有十多名清兵已经赶到,团团护卫着杰西卡那辆马车,要把她们一行人送往更安全的地方去躲避。

七爷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问了句,“八重濑铃刚才说过,此后凡事都听我的,这话算数吗?”心想铃是个女的,女武士是很罕见的存在,武士道的游戏规则说不定某玲是可以随便违背的。

诹访大叔笑道,“算数,萨摩武士说过的话,必须算数。”

“好!咱们不服从荷兰人的命令。赖良你能不能用旗语通知你的樱岛丸号,让她赶紧过来,拦住这艘荷兰佛瑞盖特,把我们接上樱岛丸号。然后,同时用旗语通知法厄同号,就说J-S小姐的朋友想要登上法厄同号,跟舰长见个面。”

“行!都听您的。不过,我可不敢担保荷兰人会不会向我们开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