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自由射击
樱岛丸号提速,加快速度赶来救援。
荷兰人的巡洋舰慢慢调整着船头的角度,把原本处于30度倾角位置上的侧舷正面,一步步调整为T字战位,用侧舷的正面垂直朝向渔船的船头。
两层炮甲板上的数十个炮窗被掀开,露出来好几十门黑洞洞的炮口。
好像真的想要冲着沈七这条渔船开火的样子。
渔船上悬挂的白旗根本没有带来和平的效果。
这时候法厄同号和大沽炮台的对射,还在好整以暇地持续着。击毁一段城墙需要整只舰队轮番齐射,轰上好几个小时。单独的一艘法厄同号根本无能为力,TA根本就是在打靶在练习。很明显并没有什么非达到不可的的战术目的。
法厄同号为了让下层甲板上的重炮获得更大的仰角,没有靠得太近。大沽炮台上唯一能够还击的火炮,根本打不着对手,清兵炮手却还是不肯放弃,执拗地朝着海面上浪费弹药。
沈七很想什么时候抽空去批评那个穆齐泰几句,这样的倔强划不来啊!对方每一次的齐射,虽然打得不准,多多少少总是有些机会把实芯弹凑巧灌进你的炮眼里来,你的大炮和炮手有一定概率会遭到重创,会打死几个人的。虽然一场炮战之中死掉几个小兵,也算相当的正常,可是,在完全打不着对手的前提下,白白送死,太不合算。仅仅是为了彰显不屈的气节?就让手下白死?这不是个正确的态度。
在这一轮的齐射过后,炮台上的旗杆终于被击中。链球炮弹并没有切断旗杆,是烧夷弹引燃了大清国的黄龙旗帜。
旗帜乃是国家尊严和军人斗志的象征,岂容敌人轻易践踏。沈七觉得穆齐泰和他的部下一开始就不该胡乱升旗。毫无意义的盲目升旗,白白导致国旗和军旗受损,作为指挥官,穆齐泰大人的脑回路真是无法理喻。
龙旗开始燃烧之后,立即有人降下了这面受损的战旗。然后,一根长长的竹竿挑着另一面黄龙旗帜,再次被人升了起来。
这一刻沈七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不知道应该对大清兵勇们不屈的气节感到钦佩和感动呢,还是应该责怪他们太傻太缺乏科学常识。
时间已经不允许沈七做出更多的感叹。
荷兰巡洋舰已经摆正了战斗位置,从T字横线战位上,垂直瞄准了纵向的这条渔船。
看样子荷兰人马上就会开火。
樱岛丸号已经来不及赶来援护。
要服从荷兰海盗的驱赶令吗?
还是……宁愿站着死,不肯跪着生?
其实这一船全是乔装成中国渔民的日本鬼子,这条渔船最早所属的国籍应该也是大清国,摆明是被鬼子抢去的一条船,原装正版的中国渔夫说不定早被鬼子海盗给害死了。
让荷兰海盗炮轰渔船上的日本海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
七爷本来就不肯屈服于荷兰马车夫的威迫,此刻,指使着整船的日本海盗去硬抗荷兰海盗的炮火,似乎……似乎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渔船挂着满帆,速度比刚才更快了一些,舵手没有得到指令没敢擅自转舵,直端端地冲着荷兰巡洋舰的侧面,慢慢逼近。
眼看着巡洋舰就要开炮,沈七的心中忽然一动,冲着身边的岛津爱知问了句,“这条船上的水手,都是你从萨摩藩带出来的人吗?”
“不都是,”爱知少爷面对荷兰大炮的威胁也是淡定自若,云淡风轻的道,“来自萨摩的水手不多,多半是琉球的移民。”
移民?这个奇怪的措辞让七爷的心中忽然一动。
同样是面对荷兰大炮的威胁,七爷也是同样的满不在乎,光顾着跟日本领主家的少爷唠嗑去了,将佛瑞盖特上的50门大炮视若无物。
“琉球那里居住的不该是当地土著吗?移民的意思是……?”七爷没怎么关注过琉球的历史,对岛津家绑架琉球国王之事一无所知。
“就跟荷兰人的殖民地差不多,日本渔民和中国渔民都喜欢搬到琉球去定居,冲绳群岛现在已经发展起来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殖民渔村,其中还有两个筑起了天守阁,算得上城。按照欧洲的说法,就是要塞。按照汉学的措辞,大概也能算得是一镇之地吧。”
“你是说,这些水手多是中国人?”沈七有点吃惊。之前他目睹过整船水手一听到岛津爱知的名字,就用双手按在地上,深深地俯伏下去,致以日本古代的家臣之礼,默认这些都是日本武士。
却不曾想到过,其中竟有大量的中国渔民。
这些人算不上是汉奸?就好像假洋鬼子。汉奸差不多就是假东洋鬼子。
“大明禁海,大清靖海,渔民们祖祖辈辈靠海吃海,汉满两族的朝廷却楞要人家去种地,沿海的渔民当然想要摆脱这样的昏君统治,奔向更加自由的琉球国。这种事情自古就是如此,当年你们把我们叫做倭寇,戚继光时代,大明的沿海有超过五十万所谓的倭寇,沈君你想想,日本国有能力派遣50万水手跨过黄海和东海,跑去跟戚继光交战吗?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儿。那五十万众之中,至少四十六、七、八万,都是中国沿海渔民。大明朝不给渔民留活路,他们起义反抗明帝国的****而已。”
“这些起义者留下的后裔,现如今有一部分就定居在冲绳诸岛,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却很自由自在,再没有糊涂皇帝来限制他们出海捕鱼。”
爱知少爷正说得眉飞色舞时,荷兰人的大炮终于响了。
佛瑞盖特并没有像法厄同号那样发动侧舷齐射。
而是,自由射击。
或密集或疏落的火光,在巡洋舰的侧舷炮窗之间,此起彼伏地闪烁起来。
第一声炮响传来,岛津爱知便停止了侃侃而谈,抱着头躲到了距离主桅不远处,大块箬布覆盖下的一堆杂物背后。
时而稀稀落落,时而又比较密集的炮弹,就好像夏天的冰雹,接二连三地飞了过来。
渔船的船头上现在已经没有人,大家都相当知趣地分头躲了起来。
但是整条船的正面宽度仅有七米。
可供船员们腾挪闪避的空间极其有限,能够作为盾牌遮挡弹雨的物件也不够多。倘若是追赶鱼汛过来,满载沙丁鱼的话,用海盐腌制着整桶沙丁鱼的大木桶,倒是很好的掩蔽物。然而这时候并非鱼汛季节,这条渔船也不是刚刚满载归来。
两侧船舷边虽然排列着七八十个大木桶,却都是空的,很可能挡不住加农炮射出的实心炮弹穿透杀。
有一部分船员跳到了船舱里去,寄希望于躲在船舱下面可以避过炮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