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七爷的拖刀计

拖网放了下去，油桶被不断抛入海中，地狱火熊熊燃烧。

渐渐在白雪号开过留下的尾迹上，绵延出一道可怕的火线。其实仅仅只是看上去很可怕的样子！

五条荷兰战舰果然不敢擅闯。

结果就给白雪号上的一群人招来了巨大的危险。

对面那五条都是武装快速巡洋船，或者可以算是轻巡。本不该摆出战列舰的阵势来。但是白雪号尾部拖曳的烈焰火光，在暗夜之中显得来分外耀眼，让五条荷兰战舰很自觉地收敛了绕到尾部去完成纵射动作的企图。

既然不能纵射，那就试试侧舷齐射吧！

白雪号不过是一条柯尔维特型而已。

五条荷兰船里两条比她大一圈，三条跟她一样大。五对一侧舷对射，谁会怕谁？

于是五条船排成了一列纵队，与白雪号相向对开。

当领头的第一艘福瑞盖特与白雪号擦肩而过的时候，双方将要展开第一轮同时齐射。

接下来，白雪号慢慢装填弹药的过程中，就会依次遭到另外四条荷兰舰的轮流炮击。

经过这样井然有序的五打一轮番摧残之后，不知道白雪号会不会沉没。就算不被击沉，不知道会有多少水手被揍得来血肉横飞，最后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糟糕！”杰西卡毕竟是最有海战常识的大英帝国巾帼妹纸，第一个看出来大事不好，“荷兰人想玩轮jian。”

英国小姐这时候也是真的急了，一时间顾不得措辞上的文雅性，什么粗话俗话都敢大声喊出来。

毕竟是生死攸关啊！

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谁特么的还在乎语法上的唯美和风度呢？

必须大声喊出来！不然的话，恐怕不能够及时唤醒提督大人的极度重视。

于是，一直都很淑女的雪白小姐非常大声地嚷嚷着轮jian之类的事情。

毓敏郡主的脸顿时就红了，恨不得打个洞钻到甲板下面去躲起来。真心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女人是真的不适合出现在战场上啊！

作为雄性动物中的一种，男人是本能具有侵略性的。虽然人类学者和神棍自诩人类天生具备所谓的“神性”，在生物品类上硬将人类单列出来，假装出一副人类不是动物的高贵范儿，但是地球人都知道那是装逼，其实人类就是动物。不是动物难道是植物吗？

雄性动物的本能令男人在战胜之后，会产生的渴望。

尤其是战争本身很残酷，杀敌三千难免自损八百，当身边有许多好朋友悲惨阵亡之后，愤怒的荷尔蒙会冲昏肌肉男本来就不怎么发达的小头脑，很多人会选择虐待战俘来发泄怒火。

女性一旦沦为战俘下场会很惨。

这件事情全世界就数日本人最懂，她们的女性在笼城战失败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吞剑自尽，宁死不做俘虏。不是日本女人有节操宁肯殉城，而是，活着真不如死了好。被一帮强盗生擒的结果，比死还惨。

满族在150年前的多尔衮时代，其实也差不多。也就比日本人稍稍好一点，好不到哪里去。

毓敏郡主虽然没赶上多尔衮那个年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什么的倒也听说过。

于是就对沈七说：“这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别担心女人的问题。”

言下之意，一旦落败，她会替七爷先把杰西卡干掉，然后很痛快地把自己也干掉。娇蕊丫头的运气好，她恰好来了月事，海盗船的规矩按例是不能把女人流血的不吉之兆带到战场上来。七爷的第一房侧室此刻跟福岛植正他们呆在一起，没有参战，呆在美丽的丹戎巴达露营钓鱼烧烤。植正从丹戎巴达的海龟身上发现了一些科学的奥秘，执意留在那里从事科学调查。正好可以作伴。

郡主现在很羡慕那些及时来了月事的女人，她们可以侥幸逃过被轮jian的悲惨结局。

沈七这时候正在认真盘算，白雪号的护甲能不能成功抵御加农炮伤害的问题。一时没有分心，没能听懂郡主的潜台词。

从容不迫吩咐说，“你跟杰西卡到底舱去，开战之后我们的伤损肯定不会小，受伤的兄弟会被搬到底舱。你们女生不是最会照顾病人的吗？负起你们的责任来吧！别让受伤的兄弟们鬼哭狼嚎的拖累士气。”

他是成心想哄这两个妹纸躲到安全的地方。

心知这两个妹纸都不是那么听话的类型，一个热血圣女骑士，一个蛮族跋扈小主，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用“负起你们的责任”这样的大帽子逼迫她俩不得不服从命令，躲到底舱。

底舱是安全的。

当日在天津港白雪号尾爆猎犬号的战斗过程中，就一直没能把炮弹打进过荷兰人的底舱。这个年代的战舰很少被击沉，其实也是出于同样的缘故。炮弹钻进水里会飞快丢失动能。即便是21世纪的先进枪械冲着水里开火，也很难打死打伤水下的目标，因为实心弹一旦入水，速度立即丢失，还会变线。

这年月的加农炮实心弹本来就很难击破战列舰的橡木甲板，如果再加上水阻力，就更加打不动。所以炮手一般不会冲着敌人的水线发炮。即便偶尔瞄不准，误中对方吃水线，也很难打穿。更何况对手的底舱里历来储备有大量的木板和沥青。很容易可以修复些许的轻伤。底舱确实是安全的。

今晚没有战列舰参战，佛瑞盖特和柯尔维特都没有配备法厄同号那样的32磅重炮，福瑞盖特最大炮弹的磅重是16lb，比法厄同号的轻了一倍。白雪号的护甲却并没有比法厄同号薄一倍。所以底舱高枕无忧。白雪号肯定不会被对方的军舰击沉，能够击沉白雪号的，应该是要塞炮台上的大炮。

为了拖出一道火墙来掩护其余三舰，白雪号选择了低速直航。

这样就很容易被要塞炮垒上的对手看准轨迹会不会惨遭击沉就要看炮垒上的荷兰炮手们的勇气了。

杰西卡和毓敏郡主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兵凶战危之际，不会给男人添乱，果然下到底舱，担负起护士和执法队的职责来。七爷的话说得略含蓄，却并不难懂。受伤的水兵会惨嚎，拖累全军士气。护士首先要做的是照料和鼓励，安慰和鼓励不能奏效的话，那就堵上他们的嘴。堵不住的话，也许还需要考虑果断杀掉。

这是挺严峻的任务，不容懈怠。交给那些刚刚被解放的奴隶们，恐怕还真办不好。于是两个妹纸下到底舱。一路上气哼哼地怒视对手，却一时间掐不起来。大敌当前，自己人肯定是不可以内讧的，这道理她俩都懂。

不过，倘若真的战败，她俩在即将被荷兰人俘获之前，肯定是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毫不客气地抢先干掉对方。

这时候第一艘福瑞盖特开过白雪号的身边，冲着白雪号发动了第一次侧舷齐射，有二十多门12-16磅的火炮参与了齐射。在夜色之中，福瑞盖特的侧面看起来就好像同时燃放起二十多枚绚丽的焰火。

白雪号没有还击。炮手们接到提督的指示，拖着跑车离开了左舷炮窗，躲到另一侧进行规避。

福瑞盖特发动齐射之后，船体在巨大的后坐力影响下严重倾斜，但荷兰人的船长也是老手，指挥着巡洋舰迅速转向，借着这个倾斜力，向右侧歪歪斜斜地加速开走，就好像汽车急转弯时的车身漂移。

紧接着，第二艘荷兰船还是佛瑞盖特，再度发动齐射。

白雪号还是没有还击。

但是左舷原本封闭的炮窗已经有多处被炮弹击毁，露天甲板的船帮也被打出两处明显的缺口来。

白雪号封闭的炮窗被击破之后，并没有露出黑洞洞的炮口来。

荷兰人也留意到了这个细节。

依序冲上来的第三艘荷兰船是柯尔维特。柯尔维特的火力本来就不及福瑞盖特。同时看出来白雪号没有勇气跟强大的巴达维亚军舰展开对射，很明显中国炮手和大炮都躲在另一侧。

继续冲着白雪号的炮窗开炮可能打不死任何水手，柯尔维特没有破甲的本事，只能专注于杀人，既然对方的炮窗附近没有人，那么，荷兰第三号舰的柯尔维特船长下令全体冲着白雪号的露天甲板，用最大仰角自由抛射。

这是一次毫无意义的抛射，纯属打着玩儿。

因为三号舰已经在事先预备好了实芯弹，实芯弹抛射并没有什么鸟用。如果一开始就想好要曲射的话，本该换上葡萄弹。葡萄弹的外观就好像一大串铁葡萄，故此得名。其实是大号的霰弹。

每当对方水手密集列阵于露天甲板的时候，不用说那就应该使用霰弹。但是，倘若对方如果无意跳帮，一个个龟缩在木桶之类的掩体后面，这时候就应该使用葡萄弹。霰弹的破片和内蕴铁丸比葡萄弹细小得多，无法穿透哪怕最薄的桶壁。葡萄弹恰好可以。

这个年月的火炮装填很慢，荷兰第三号舰来不及换装弹种，于是用加农炮客串曲射动作。舰长的用意是提醒后面两舰的队友：你们可以及时更换弹种了！敌人既没有还击，也没有在甲板上列阵，显然是龟缩打法。换葡萄弹更好。

于是第四号舰平行开过白雪号侧面的时候，全员使用了葡萄弹的抛射攻击。

荷兰人的五艘战舰，排列的次序是福瑞盖特、福瑞盖特、柯尔维特、柯尔维特、柯尔维特，这是正确的列队思维。用最强的火力首先压制敌人的火力，在头两轮齐射中尽可能多破坏对方的火炮，多杀对方炮手，能够为我军后续跟进的舰只减少战损。

当四号舰发射葡萄弹的时候，白雪号破损不堪的炮窗上露出了加农炮的炮口。

中国人终于不再龟缩，他们从船舱的另一面推着炮车过来迎战了！

荷兰舰长吓了一跳。

然而奇怪的中国海盗还是没有开火。

第四号舰的舰长念叨了一句耶稣保佑之后，指挥着手下赶紧打出炮弹，迅速转舵，兜了一个圈子去追赶前面三舰，打算重整队形，再做第二轮的轮jian。

现在轮到了第五艘荷兰柯尔维特开炮了，他的准备时间比第四舰更加充裕，早已换好了葡萄弹。

大家的心中都在狐疑，中国海盗船长究竟在干什么呢？他该不是吓傻了忘记指挥了吧？

只有第五舰的荷兰舰长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意识到自己上了中国鬼子的当！

他被己方第三舰第四舰两个猪队友给坑了！第五舰不该更换葡萄弹！

中国船长的打法，此刻已经昭然若揭。

在五对一的对射之中中国人根本占不到荷兰人的便宜啊！于是中国人根本不还击，一味地躲起来保存有生力量。

一边保存有生力量，一边诱导荷兰人犯下更换炮弹品类的愚蠢错误。

现在第五舰来不及换回实芯弹了，特么的中国人冲出来要对射了！我草！

中国鬼子太狡猾了！

当然，这年月的战舰攻弱守强，也是中国人敢于这么忽悠的另外一个原因。

沈七其实还是利用了这个年月的人通常看不到的一共盲点。

这个盲点其实每个中国少年小时候就问过的：马超为什么要跟张飞公平单挑呢？为毛就不能像关公一样玩拖刀计呢？

流行答案是张飞马超都很蠢呗！拖刀计是要智商的。

其实事实的真相是：正面决斗有助于提升全军的士气，猥琐避战会导致全军的士气大跌。所以战列舰时代的海战，荷兰人其实是用战列线原则来督战的意思，很明显荷兰人士气不高，不得不用骑士决斗的“高尚”战法，用强制性的规则逼迫己方炮手与对手展开殊死的对射。被这种强制性的挺身而出正面对射的“海军传统”洗脑洗过了一百年之后，荷兰海军的固有思维短时间是无法转换的。

即便看穿了七爷的拖刀计，荷兰炮手还是会傻傻地站在炮窗的窗口等着挨揍。

荷兰人不是智商不够，是他们的士气低下注定了他们不敢使诈。他们倘若诈败，恐怕会导致士兵真的逃跑，他们的指挥官倘若下令佯作龟缩，结果会导致全军真的龟缩不出，在后续的反击中喊都喊不出来。

七爷的白雪号上全是刚刚获救的中国奴隶，他们对荷兰鬼子无条件的苦大仇恨，他们的战意永远高涨，怒气值几乎是无限的！

七爷跟荷兰人对战，只有七爷可以随意让自己的兄弟们该龟缩的时候就龟缩，该出击的时候立即出击。

荷兰人即使看懂了七爷的打法，他们也学不来的。

于是第五条荷兰舰意外遭到了来自于白雪号的猛烈还击。

之前白雪号一直保持的静默误导了荷兰人，第五条荷兰柯尔维特的全舰官兵大意轻敌，没有戒心。舰长虽然在最后一刻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却什么也没对自己的手下说。

他不敢说。

说出真相来，也许他的手下能机智地规避来自于白雪号的伤害，但是，也许会更糟，说不定手下们会恐慌导致混乱，那就还不如啥也不说。

荷兰军舰的指挥官真心是很难当的，正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荷兰手下的士气低迷，很不给力。以致于舰长先生不得不继续装傻，含恨选择了啥也不说。

于是荷兰人慢条斯理地继续发射葡萄弹，依旧是自由射击。葡萄弹是没必要搞什么齐射的。

白雪号却发动了今晚的首次侧舷齐射。

十多处火光在白雪号的侧舷上同时闪亮。

这一刻，要塞上的大炮终于响了，连续的两发炮弹一先一后，远远地落在了白雪前方五百多码的海水里。

这是一个坏消息。

荷兰人的炮战理念，似乎还是很先进的，要塞炮垒里的炮兵指挥官很有一套啊，竟然懂得先试射，然后一点点地校正目标。这样玩下去的话，数发之后，白雪号就会中招。从一千八百米外高高的海岬上曲射过来的实心铁蛋，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冲量会超过白雪号可能承受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