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妖术

天色晦暗阴沉。他们全都困在树林里，找不到回去的路。

多莉的故事继续述说着……

有人在嚷嚷道：大浪会横扫整个海滩，大风会把小树连根拔起，劈头盖脑地砸过来，被砸中必死无疑，肯定会筋断骨折惨死在此。大家要寻找最结实最粗壮的百年老红木，躲在大树背风的一面，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好。不要被风浪卷走。让大树的正面帮忙抵抗各种飞来的异物。

有人提出反驳的意见：这里哪有什么百年红木，我能见到最大的红树也不会超过三十年的树龄，根本不够抗的。大家赶紧朝山上跑啊。回到山洞里去避风。就算避不了风，逃到高处至少不会被海浪卷走。

树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人都无头苍蝇似的的乱跑。

七少奶跟身边的人失散了，她摸索着慢慢朝外走。被躺在地下五花大绑的洋人给绊了一跤。

“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洋人求恳道。

七少奶拿出小刀子，替洋人割断了绳索。

洋人爬起身来，鞠躬感谢这位淑女的搭救，然后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比较安全，请牵着我的手，跟我走www.shukeba.com。”

然后她就跟他走了，一直走出了视界之外。

沈七听得直皱眉，这真是用眼睛看到的过去式事件吗？真真不是小姑娘YY的结果吗？

杰西卡先入为主地怀有成见，认定这肯定是多莉的幻想。

毓敏郡主倒是没什么偏见，她对这种事情最缺乏经验，心直口快地插嘴说道，“这不是正常人的眼神可以看得见的事情吧？你这是密宗佛法神通还是妖祟邪门儿手段？”

东方人的思维方式果然是跟欧洲人不大一样，当杰西卡认定这是精神病症的时候，毓敏却想起了神通跟妖术。

也难怪中国人后来在鸦片战争时期把西洋士兵视为掌握了妖术力量的妖怪军队，试图用泼洒黑狗血或者道士画符的手段去破解，结果输得来一败涂地。

观念的落伍，已经冰冻三尺非一日可以化解、

沈七的心中暗自叹息，未来的这条路，漫长得很啊。整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同胞们，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洗脑改变观念的。倘若你没有强横的实力和崇高的声望，草根刁民们根本不会相信你提供的科学指南。倘若你不够有钱有实力，倘若不是割据一方的霸主身份，北京城里的贵族老爷们也不会正眼看你。

即便如林则徐、丁宝桢、左宗棠、曾国藩、李鸿章之类的人物愿意听你科普，又有什么用呢？

譬如眼下正在广东巡抚任上的郭世勋郭大人，就算得上一位思想比较先进的地方大员了。满清政府在广东这样重要的通商口岸没有任用一个昏庸保守的官僚，其实已经算是中国人的幸运了。然而，郭大人奏请皇帝批准让中国商船可以自行配备加农炮，朝廷可能答应吗？绝不能答应的。

这位抚台大人也算不通世故到了可笑的地步。

别说清国了，美国英国都不会允许这种政令颁布的。

要解决商船配备武装的问题，唯有借重于殖民地总督以及国家海盗的力量。任何一个中央政府都不敢轻易允许民间持有大型杀伤性武器，现在不可能，未来也不可能。但是。殖民地是个历史阶段性的伟大创意。殖民地的总督是可以放任自己的商船队伍随意装备军械的。

中央政府不敢以法令的形式公然允许民间持有重型武器，是担心反对派或者在野党会利用民间武器策动造反的问题。倘若中央军队和警察部队用严厉的监管来弹压这样的反叛企图，警务成本将会高得来比21世纪的美国还高。这是18世纪的任何中央政府都支付不起的一笔浩大费用。尤其是农耕中国，国库的财税收入真心是惨不忍睹的。所以中央政府仅仅只能维持相当少的常备军和警察力量。

中国县份上的衙役绝大多数是农夫兼职的，算是徭役的一种。每个百姓有轮流服役的义务。官方并不为这些衙役们支付薪酬。而是用政策摊派的制度，让每个百姓每年都有一两个月需要义务为国家免费服徭役。倘若不想服役的，便可以拿钱来赎。政府允许金银抵偿徭役不算什么黑幕，政府可以拿这钱去招募跟专业一点的衙差兵勇。

在这么一种管理体制下，与其说中央政府是用强大的武力压制了民众不敢反抗，倒不如说中央其实是用儒学伦理思想和家属株连制度来威慑底层群众，以低成本的少数警力来达到社会和谐的目标。儒学对中国显得来非常重要，因为株连制度只能威慑那些极度重视自家亲友的好人。对于丧心病狂根本不担心会不会拖累家人的孤僻型罪犯来讲，他们无视伦常道德，也就不会受到株连制度的威胁。

结果，不懂得儒学奥义的欧洲海盗们率先突破了中华文明数千年都没能突破的一个重大瓶颈。

欧洲的海盗精神在殖民地毫无顾忌地泛滥起来，英国跟西班牙和荷兰之间长达数百年的海上对抗，加剧了海盗精神的成长。每个国家都希望本国的海盗可以打击敌对势力的商船队。于是海盗势力疯狂膨胀。结果在历经了无数惨无人道的暴行和罪案之后，欧洲人意外收获了一项他们事前根本没有预见到的好处。

他们顺利突破了一个中央政府在政治上面临的重**律瓶颈，那就是民间拥有武器和非政府雇佣军团的问题。东印度公司应运而生，为了对抗海盗的袭扰，也为了兼职国家海盗的角色去打击敌对势力的海上商路。东印度公司迅速成长为实力跟正规军相差无几的民间武装力量。

中央政府不担心东印度公司会反叛。因为整个印度乃至于大半个亚洲拥有的几乎全部财富都是他们的，他们还能有啥更大的野心呢？他们不再有造反的原动力。

大英帝国对殖民地基本上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仅仅只是在航海条例生效的数十年时间里，要求殖民地的商品必须运到伦敦，跟伦敦直接交易。不允许殖民地总督擅自与敌对国进行贸易。这样一来，双赢互利的贸易行为就只能在本土和殖民地之间进行，本土和殖民地双双得到高速的成长发展。

唯一的失败案例就是美丽坚的独立战争。说起来也怪西印度公司的头儿们对美洲贸易限制得太过死板，以致于激起了波士顿倾茶事件。倘若英国官方和当权者用更加怀柔的方式放任美丽坚殖民地的自由贸易，反倒不会发生叛逆的悲剧了。

所以，在如今这样一个大航海时代的尾声期，中央政府和殖民地政府一国两制，才是真正能够赢得这个时代的王道策略。

英国人是歪打误撞碰巧形成了这样的一套管理机制，而中国人是完全不明究理。甚至在鸦片战争国门被人打破之后也一直闹不明白，直到1997才有第一个中国领袖提出一国两制的这个说法来。

便如马克思所论的那样：政治形态以及政策制度都属于生产关系的范畴，这关系无所谓好与不好，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相匹配的就是好的。

18世纪和19世纪的世纪之交，法国的资产阶级大革命正闹得乌烟瘴气，流氓无产者和高利贷者跟优雅高尚的贵族骑士之间，杀得来血流成河。

英国人率先走到了工业时代的门槛儿边上。

这时候英法两国的强大生产力已经不再适用于殖民地生产关系。这两个分别是海上和陆战的第一强国，已经需要尽快完成原始资本的血腥积累这样一套新一代生产关系，也即是所谓的羊吃人运动。

然而德意志邦联和大清帝国，此时的国力和民众觉悟程度，还是继续适用于殖民地生产关系的。也即是一国两制。中央政府以传统的纪律性监管本土，殖民地总督放任国家海盗和民间武装力量无所不用其极的恣意乱来，疯狂扩张贸易网络和海陆商路覆盖的广大版图。

如果没有人使用金手指作弊的话，德国人其实也错失了他们本应把握住的黄金时代。中国人落伍得就更加离谱。

有了金手指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中德人民之间的友谊一定是需要好好维护的。杰西卡在未来将代表的不再是英国外交官，而是德意志邦联以及奥匈帝国的权贵阶级。沈七则必须一肩担起中国这一头的艰巨责任来。

乾隆和嘉庆皇帝显然是不会认可中国人在海外搞出什么总督殖民地来的。

不过，七爷这一次不打算征求皇帝和权臣们的意见。你们支持，也是这样。不支持，事情也还是会这样去办。

在太平洋上抢占属于中国人的海外殖民地。

再以这个据点为中心，击败并兼并和鲸吞周边能够吞得下的一切弱小势力。以殖民地政权的立场出发，跟大清中国之间展开国内远洋贸易，用赚钱的贸易来拉动清朝中国官僚的思想进步。

他们都是贪官！贪财在这时候真是一个很好的属性。恰好，贪官们看在赚钱的面子上，会积极保护和扶持沈七的贸易战争构想。

七爷的这番心事，最好的汇报对象就是和珅。

还别说，和珅如果没被嘉庆皇帝干掉的话，其实他的贪官属性，乃是这个年月能够引领旧中国走向进步的一种积极力量。他本应是一位为国家建立伟大功勋的大功臣。

贪腐在这个年月真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英国人更贪，东印度公司的陆军上校明码实价地按照四万英镑的价格出售，这么**的举动，就连清国官僚也望尘莫及。然而英国的势力有因此而衰落吗？没有！他们发展的势头更迅猛了。

这是因为，社会大同人均有其田的乌托邦理想，作为生产关系，与目前的时代并不匹配。

目前这个时代，财富集中在少数野心家的手里，产生的社会价值，会远远大于社会财富平摊在所有公众的手里。这其实就是资本积累的奥义，也即是中国人所常说的少数人先富起来。

后世的历史进程已经证明了这是对的。

沈七心里头正在想念北京城里的和珅大人。

原本毓敏郡主会成为沈七跟和珅之间秘密联络时最理想的中间人，然而，郡主的观念似乎有点跟不上趟啊！她竟然会把多莉讲的事情，当成神仙妖怪来看待。

这就让沈七感觉非常的失望。

除了失望之外，感到肩上的担子更沉重了。

在委托爱新觉罗毓敏代表沈七势力回到北京去跟和珅沟通之前，似乎还得先给这个憨厚格格洗个脑？

要怎么洗才好呢？

能洗得出来吗？

这件以前并不怎么着急的事情，此刻忽然凸现在眼前。似乎，眼下巴雅岛上发生的事情，此刻杰西卡和毓敏两人对多莉的异能分别报以截然不同的看法，这一刻，正好是给满清格格趁机完成洗脑的好机会！

沈七忽然想到了这个脑，应该如何去洗。

她不是把多莉的能力视为妖术吗？

很好！就当这是妖术吧！

沈七心想，索性我把我拥有的那些金手指，也当成妖术来描述，把迷信神仙妖怪的满清格格忽悠到不得不服气为止。

只要她肯服气，只要她真心相信所谓的“妖术”够牛掰……那么，接下来她就会对沈七和多莉两大妖孽，言听计从。

大妖对她说：回去告诉和大人，大清有必要学习英国人的航海条例，也即是本土广东巡抚与浙江巡抚管辖的地盘，跟殖民地总督之间，放开手脚大做黑色贸易。这贸易必须要垄断，不许任何别人染指。谁染指，就跟谁开战。

中国商人只许采购中国殖民地产出的货物，只许把最值钱的货物运到中国的港口去销售。

外国人想要分一杯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是采购中国制造的商品就行，并将最值钱的金属运往中国就行。

这样一来，广东巡抚和浙江巡抚会赚大钱，非常非常多的钱。当然，这两位巡抚的人选，显然是和大人必须全力以赴加以干涉的，一定得是和大人的亲信才可以执掌这两处官印。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和大人费神了，只需要等着数银子就行。

接下来，很明显，这会导致一连串新的海盗战争。就如英国的航海垄断条例首先触发了英荷大决战，接着又引发了美丽坚的独立战争一样。垄断必然招致别人的挑战。

还好，这样的战争一般不会打到陆地上去，就是大家在海上互掐对方的海上商路。

这件事情和大人完全可以不管，完全交给七爷就行。

沈七打算让毓敏回一趟北京，把这样的一番说辞源源本本地转告和珅大人。

为了让她乖乖的听话，没办法，只好客串一会大妖了。不彰显出足够说服力的强大妖术来，毓敏郡主恐怕不会乖乖的听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