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黑色印记
沈七走出来之前，并不曾跟多莉私下商量过。
他不知道这一次多莉这么快就给出了事关未来不久后的前瞻。
从沈七的角度来看，跟图卢兹交手还是蛮危险的，这个家伙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气力无穷的那种古典式猛者。除去此人自称在重剑的劈斩方面大占优势之外，这位好心的先生还很大方地用过去曾经的战绩来证明他的枪法也是极好的。
无论是用剑还是用枪，沈七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旁边伺伏的其他堕落骑士也很可能一拥而上，又或者躲在一边打冷枪。
已知他们是早已堕落的，又怎会在乎暗算和群殴这种事情能不能做的问题呢？
于是沈七对图卢兹说道，“很抱歉！我不想再说一遍：你没资格跟我斗。既然你不同意由你方公推一位代表这个办法，那么，我要找你们的随队神父。如果你们有很多神父的话，我要其中职阶最高的那一个www.shukeba.com。”
其实公推一个代表出来一对一地决斗，是个好主意。
公平，传统，经典，将杀戮流血缩减到最小化。
在对方履行“公推”这个流程的时候，沈七也可以借机看清楚对方分头藏匿的位置。这样可以更好地了解敌人的冷枪会从哪个角度射过来。虽然不一定躲得开，知道方向总比完全一无所知好很多。
现在的情况是图卢兹骑士不吃这一套。
那就找他们的精神领袖说话吧。
沈七这时候不了解骑士团的精神领袖是大祭司和其次的高阶祭司，他心想新派基督教的多是牧师，旧派天主教的都是神父，各大主教区还有红衣大主教，梵蒂冈和阿维尼翁还有枢机大主教。
想来数百年前就惨遭驱逐和流放的堕落圣骑士们，没那福气接受红衣大主教甚至枢机大人的亲自栽培。听取他们忏悔并为他们作告解的，应该是神父吧？
马耳他的骑士团又不是凭空从地中海瞬移来到印度尼西亚。
他们也是经过了漫长的海上航程来的。
只要是远程航海，这年月的惯例是一定会有随队神父。因为航海随时会死人，即便不是死于战斗，也可能死于热带地区肆虐的疟疾，也可能死于坏血症。远航在外的人死了，必须抛尸大海作海葬处理，以防传染全船。于是神父和牧师是必备的。
洋人跟中国人一样十分担心死后会不会成为孤魂野鬼的问题。
中国的人担心还算轻微的。中国人相信死后倘若没有及时招魂的话，会成为游离在阴阳界直接的游魂，既不能过奈何桥去转生，又无法还阳，会很可怜。
仅仅只是说起来很可怜而已。
老外把这件事情看得更加严重得多。
他们可没有游离在两界之间这个说法，他们也没有奈何桥孟婆汤以及转生程序，他们很单纯地二选一，死后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
临终没有告解的，无法上天堂，只能下地狱。
如果本来是坏人，下了地狱倒还罢了。如果一辈子弘扬正义跟邪派坚决做殊死斗争的超级勇士，临死找不到告解神父，因为这种技术原因不幸堕落地狱的话，这个勇士的灵魂会很惨啊！他会落在曾经被他打败过很多次的一大群恶鬼手里面，那些坏东西要怎么报复这个走错路误入地狱的倒霉家伙，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得到了。
于是马耳他的骑士团远渡重洋从欧洲来到亚洲，肯定带得有神父。
沈七想清楚了首先要从摧毁对手的信仰这个要点下手……
所以无视图卢兹热情友好的决斗安排，直接要求跟对方的神父说话。
“神父？那是教皇国属下搞的虚名，咱们这里没有。咱们有高阶祭司。”图卢兹觉得这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坦然介绍了这个情况。
“哦！高阶祭司就是最大的吗？那好！让他出来见我！”
图卢兹不服气，心想刚才这个中国小子说他不配，趁此机会就还以颜色，“祭司大人是你随意呼喝来去的吗？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配吧？”
沈七一听就笑了。想不到这位大叔个子这么大，年龄看样子也有三十四五，怎地这性格就跟小孩子一样？这是睚眦必报的节奏？还是小孩子赌气呢？
“倘若知道了我带来怎样重要的一共秘密，你们的高阶祭司大人一定愿意跟我见面的。图卢兹先生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然后你就不会再问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了。”
沈七冲着对面对峙的诺曼底人勾着手指头。
“乖！快点过来！”
“不！决斗的事情并没有谈妥，你我仍是交战的关系，你随时会开枪或者射箭暗算我的。我才不上当！”图卢兹自己也把自己当小孩了。
沈七无奈，脱下外套扔在地下，又解下佩剑和手枪，统统用外套做包袱皮，打包裹成一团。
拍拍手，“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沈七这么做是因为此时的状况他没有理由解除自己的武装变成无害的羔羊状。既然不能解除武装，又要宽慰天真无邪的大小孩图卢兹先生，沈七只能想出这个过渡办法。把武器打包之后，想再出手杀人，综合慢上许多。
图卢兹自诩剑术和枪法都很棒，有个这个时间上的小小优势，应该就会充满自信了吧？
果然，图卢兹的信心得到强化，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总结了之前的同仁因为手按剑柄被野蛮人一枪打死的教训，图卢兹这一次没去碰自己的随身重剑。
他空手而来。
但他没有解除武装。
重剑连着剑鞘斜背在背后，来复枪用细皮带横挎在肩头。
这年月的士兵随身的装备都这么奇怪。
标准的法国龙骑兵欧洲重骑兵或者沙皇近卫骑兵，标准的配备包括了骑兵步枪一支，手枪两只，刺剑一把，重剑一把，长矛一支，匕首一支。
各种兵器琳琅满目地挂满全身，冷热兼容。
就是因为装填问题得不到解决。
方阵军团步兵勉强可以趁前排开火的时候，躲在后排匆忙装弹。有个三排或者五排的方阵队列，装填的问题可以轮流解决。
但是骑兵的冲击速度极快，骑兵枪可没有那么多的余暇去装弹，只能一次性使用。手枪也是同理，所以手枪带两只。
在标准的预设模式下，骑兵冲锋到射距之内时，会首先在马背上用骑兵步枪开一枪。
紧接着，随着距离的进一步接近，骑兵扔开步枪，拿起长矛，做好突刺的准备。
当骑兵与对方骑兵擦身而过之后，落马已成必然。即便没有落马，失去初速度的马匹也不再具备强大的冲撞力。这时候长矛就完全没用了。在高速突刺模式下，长矛依旧是这个时代最给力的凶器。明显比枪好使。当冲撞完成之后，在没有速度的情况下继续挥舞长矛就是傻瓜了。
图卢兹先生没有眼福去看香港武打片，他相信站在原地的近身肉搏，长矛显然不如短刀灵活。其实图卢兹的剑术修养相当不错，他对冷兵器的理解基本上就等于香港武侠大师常说的长兵刃容易落在外门，短兵刃更容易突入对方死门。
骑兵抛弃步枪之后，接着抛弃长矛，面对身边潮水一般的敌人，两把手枪可以左右开弓打两枪。
接下来，就该用刺剑了。
刺剑是追求一击必杀的犀利杀器。优点是锋锐无比切轻巧灵动，缺点是很容易卡在对手的骨头里折断刀锋。
图卢兹认为刺剑的设计原理是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所以用刺剑扎死对手之后，连拔出来的动作都可以省略掉不做。
直接弃剑。
战至此时，骑士剩下的武器只剩重剑和匕首。倘若是俄罗斯或者阿拉伯骑士，也许重剑会变成刀刃弯曲的军刀。
在之前的战斗中顺利的话已经干翻了五个对手，曾经看起来沉重冗余的装备这时候已经大幅度轻减。
在接下来的白刃战中，图卢兹还可以创造更多的战绩。
这就是这年月的骑兵作战思维。
图卢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装备冗杂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武器不够多。手枪最好有三把，刺剑也该配上两把。
长矛……图卢兹的长矛绑在马鞍旁，留在遥远的地中海，根本没有带到亚洲来。
于是，在装备很不完整地情况下，图卢兹大叔走近了东方来的恶魔少年……大叔的心里感觉很不踏实啊！因为他的武装简直是不完整，太不完整了。很不习惯。难免就心中不安。
沈七瞧出来这个大个子骑士有点色厉内荏。
笑道，“怕了吧？第一次走到距离恶魔这么近的地方，感觉有点怕也是很正常的，别太当回事儿。”
图卢兹的脸红了。
他是白种人，脸一红就红得好像充血一样。
多莉和沈福藏身的岩缝没有半点光，这岩缝之外的悬崖上却有不只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照耀着，那些火炬都插在祭坛的周围。
在红彤彤的火光照耀下，图卢兹骑士的脸色红得好像要滴血。
沈七的嗓音放低，“别担心，他们距离远，咱们说话声音小。远处根本听不见。所以你不用觉得丢脸。”
“哪有！”图卢兹幻想进行最后的顽抗，“哪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沈七很好说话，摊开两手的手心，两只手心里空荡荡的。说道，“来！把你的手给我！”
这英语的说法，在这一刻是比汉语好用些。
汉语学究也许会追究其中的语病：什么叫把你的手给我？剁下来递给你吗？
英语没那么多花巧，沈七就这么说，图卢兹也没有任何异议。
很实在地伸出他的手，两手五指摊开，两手掌心朝上。跟沈七一模一样地做出摊手的举动，图卢兹心想，这大概是东方人的一种礼仪吧，看起来好像是示意手里完全没有武器的意思。
心想：这倒是个很文明很和谐的见面寒暄POSE。
他却不晓得中国传统中根本没有这样的举动。
沈七伸出一根食指，用指甲尖在图卢兹大叔的手心里轻轻划了一个十字。
在跳跃晃动的火光照耀下，那个十字看上去好像是黑色的？
图卢兹心中有些迷惑。
正想提出质疑……
沈七挥挥袖口，替图卢兹大叔擦了擦被黑十字弄脏的手心，一边非常小声的道，“你是第一次跟所谓的恶魔发生真正的接触吧？恭喜你，你获得了这样一个印记。”
“印记？来自恶魔的？为什么会是十字？”图卢兹觉得十字是他们光明圣教崇拜的偶像物啊，恶魔难道不该崇拜点别的形象吗？
“没错啊！黑色的十字！图卢兹骑士不会忘记了吧？圣经上不是说过很多次吗？地狱的魔王是曾经的天使长，是天使军团的司令官。因为不满上帝，造反失败，才堕落到地狱变成撒旦的。他当然应该继续使用十字印记，只不过颜色变成黑的，如此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呃！这样啊！”图卢兹被说服了，“可是！您给我手上弄个这东西，是啥意思？”
“这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印记啊！我要看看你们的高阶祭司有没有能力替你驱除这种黑暗系的恶魔之力，看看他能不能为你治愈甚至免疫这种黑色魔力的入侵。”
很明显这年月的祭司是治愈不了图卢兹先生的，沈七在指甲缝你藏了一点点马-钱-子-碱。
马-钱-子-碱毒性攻入中枢神经系统之后，会导致中毒者痉挛抽搐，脸上呈现出极度绝望和恐惧的神情。
尤其是，中了此毒的病患还有另一个更神奇的症状：恐光！
21世纪的法医典籍提及此毒时，按例都要求把中毒者静置在无光的暗室里，这样也救不活，但可以让死者稍稍平静些。
恐光这个特性，恰好可以被用来打击圣骑士们的信仰。
稍后图卢兹先生的毒性发作时，他会极度痛苦蜷缩抽搐，他会绝望痛苦万状，还会拼命试图地躲开一切光照。
在不懂生-物-碱作用的古代神棍们眼里看来，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黑色十字印记，就为图卢兹这样一个单纯正直的光明骑士带来了如此震撼的颠覆性改变。
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七现在就等着想看下一步的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