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战地之死
但是我不敢停下来啊,生怕自己一停,密集的子弹就打中我的身体,到时真的肢离体碎,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一块一块的,尸体缝都缝不好了。
“好了!好了!机枪手死了!”看着我仿佛像雄性激素吃多了的公鸡一样,上蹿下跳的的样子,陆立丰大声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完全就已经失去控制一样,沉浸在一种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描述的状态,再没有之前敢啥都不想就跳出来的胆量,死亡的恐惧变成了一种催发剂,让我不能停下来。
直到鬼见愁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我,在耳边大声地说道:“好了,好了,机枪手死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啊什么他们真的死了么我们活下来了”我问道,因为剧烈的运动,身子有些发颤,呼吸一呼一吸显得有些粗重。
“好了,他们死了,我们活下来了。”
鬼见愁继续抱着我说道,生怕一放手,我又乱动起来。不过,那动作怎么看都让人感到怪怪的呢
这时,我才慢慢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将衣服打湿了,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让我过了几百年,在几秒钟之前,我甚至想好了,如果真的牺牲了,我的爸妈他们应该很伤心吧,孟雪晓呢她会不会知道在临死前,我很男人了一次。
麻的,有时候,英难就是这么逼出来的。
不想死去,就得拼命的活着,活好了。
“准备撤离!”鬼见愁下令道。
在B队的掩护下,我们继续向安全点出发,空气中猛然传来一声枪响,我们马上端起枪,三百六十度的警戒开来。
“零度!零度!”
我听到剃刀在叫我,抬头看过去后,那一瞬间,我的瞳孔在猛然地扩大,仿佛看到了一出不可思议的画面,或者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让我出现了幻觉,对,一定是这样的。
“零度!快来啊!”
剃刀又大声地叫了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这绝不是幻觉,是事实,因为鬼见愁脖子上全是血地躺在煞神怀里,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右手想紧紧地捂着脖子,而鲜血如喷泉水一样,根本止不住地从紧紧的指缝处涌出来,口里不住地吐出鲜血,一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我的脑海。
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大出血,原来一个人身上的鲜血在一个临界点爆喷出来的时,可以让整个地面染成血色,而那些血液甚至可以汇聚成小溪那样在地面,深深地浸入土地之中。
原来,生命如此脆弱,你身边的朋友可以下一秒消失。
子弹穿过鬼见愁的脖子,打断了他的大动脉,血液在强大的血压下喷出了三米之外,划过半空落在地面,溅起一丝的尘土,仿佛要给这片大地上注入生机。
“按住他!”我向煞神地大叫道。
鬼见愁的身子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开始颤抖,我摘掉战术手套,从包里取出卫生手套,取出两把止血钳,在他的伤口找寻大动脉。
该死!
子弹是从脖子那里翻滚过去的,脖子上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到大动脉。我看到鬼见愁的瞳孔开始扩散了,马上拿出一支强心剂,一下子扎到他的手臂上。金黄色的液体慢慢地进入到他的身体。
轰隆!
一颗火箭弹在我们不远的地方爆炸开来,无数沙石向我们落了下来,还来不及遮挡时,鬼见愁的伤口被沙石弄脏了。
“吐!吐!”在强心剂的药力下,鬼见愁总算清醒了一点,但是口中吐了一大块污血。
“不要管我了,你们快撤吧!”鬼见愁用力的拉住我的袖子说道。
“你说什么呢?不要乱想了,我们不会放弃你的。保持清醒,不要睡!不要睡!”我大声地叫道。
小队形成以我为中心的防御圈,因为伤势的原因,不能移动他,只能就地进行手术。这时,脏鼠们的援军也到来了,陆立丰那支狙击步枪发挥了远程射击的威力了,援军一时之间被挡阻在半路上。
“你们……不要管我……走啊!”鬼见愁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不是说过么今天放弃自己的战友,等于自己明天在自杀!我还不想死,明天也不想自杀。不说话,就是在帮我。”我说道,又一针剂打在他的胸口。
将水壶里的水小心地倒在他的脖子上,将泥土秽物给冲走,他的伤口出血越来越少,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这代表他开始失血过多。
“血!准备输血!”我边找动脉管边说道。
轰隆!
轰隆!
两发迫击炮在我们附近爆炸了,根本没有想到规避,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鬼见愁的伤口上方。
“狙击手!给我干掉炮手!”剃刀大声地叫道。
……
很多年以后,当我想起那天的画面时,还记得那天的天空一片澈蓝,蓝得让人忍不住想爬到天空抚摸它,而大地一片土黄色,没有绿色的植物,苍凉……却有力……
那在粗犷的美景中,有两队士兵在蔚蓝的天空之下相互撕杀着,枪声、炮声、呐喊声在这一瞬间成了这块土地上的主旋律,谁也不敢罢手。
其实,当我第一眼看到鬼见愁的伤势时就知道他没得救了,子弹打中他的大动脉,从他的颈部擦过,损伤了他的神经,哪怕最后活下来,也会成为残疾,甚至变成瘫痪,不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放弃,我能做的就是让他的生命延长,也许奇迹会发生。
但是,那天……奇迹远离了我们。
在战争中总会死人,双方想尽办法杀死对方,当子弹横飞,炮弹爆炸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任何国际公约在这时连一张手纸都算不上,在这种残忍下,你只有拿起枪,拿起一切可以用到的武器,哪怕石头都行,你要想尽办法干掉敌人,让自己活下来,这就是生存则规。
战争是会死人的,从来没有浪漫,也许在你冲锋时,在你睡觉时,在你吃饭时,你连一句话来不及说,死神就将生命收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当鬼见愁的手松软的落在地面时,我知道他离开了我们。他一句也没有留下。我想在他的遗书早已写好了他想说的话,还有他的心愿吧。不知道我们能帮到他什么。那份遗书如果没有提及到我们的话,我们也别想看到。
“我们杀人,要么被杀。”
我还记得他曾经这样描述我们的职业,这样的职业本身充满着讥讽,人类,本身就是一群高智商的动物而已,我们从来没有获得过真正的文明与道德,因为杀戳与贪婪的基因一直都要存在我们的血液当中,人类的文明史,本身就是一部赤祼祼的战争史、杀戳史。
在这份职业当中,我们要想到的是,在杀死别人的时候,就要想到我们也会被别人杀死。军人的职业就注定这一个行业是丧命率最高,死亡也是很正常的一个行业。
但是死有很多种,为国而死,死而无撼。
生存与死亡这是一个选择,我们拼命练习的原因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或者说是为了活到最后吧。
后来我才明白,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可以见得生死,却抚不去的是忧伤。
你可曾想象那个与你朝夕相处的人,有天你在面前离去了,你却无能为无,难道你不忧伤?
你可曾想象那个你的后背就是他的那个人,有一天突然地从此消失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无能为力。难道你不忧伤?
虽然他曾经可恶过,但那却是真正的为了你好,所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恶人。
付出多少汗水,就有多少收获,这是为了你的好。
很久时间以后,有一天我在一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那天晚上没有事打开电视时,刚好在播一个电视剧,好像叫什么狙击什么生死线的吧。是一个叫什么刘的拍的。虽然故事有些夸张,对于我们这种人一看就能挑出N多个刺儿,当我听到电视中响起那首俄文时,心里好像什么地方被刺痛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突然想起了你。
她在浴室中听到什么声音后,马上跑了出来。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轻声地说道。
电视中还播放着那首,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电视一下子关了。然后轻轻的挨了过来,把我的头轻轻地抱住,放在她的胸前。那一刻我一下子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以后,终于忍不住了。
在我那曾经的军事生涯的、遇见的、发生的、看到的、经过的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泄洪闸中巨大的水流一样,瞬间释放,再也忍不住,哭吧!哭吧!肆无忌惮的哭吧!
所有的往事,所有的想念,还有所有的悲伤,在那怀抱里瞬间爆发。
她轻轻地用俄文唱起,那一刻我哭得更加毫无顾忌。
“轻声的呼唤我的名字
为我递来甘甜的泉水
你的心能回答么?
这无边际的,说不清的,痴痴的,温柔的...
再一次,从黄昏进入了无眠
这里有着丁香花和低垂的葡萄
呼唤着我静默的大地
失败的时候呼唤我
呼唤我,我带着深深的哀伤
呼唤我...
失败的时候呼唤我
呼唤我,我带着深深的哀伤
呼唤我……
我知道的,我们还会相见
我们已经有着太久的别离
蓝色的新月藏在城市的后面
我无法悲哀无法哭泣
是教堂的钟声还是遥远的回音?
你我擦肩而过,带起飞扬的尘埃
甚至连道路都看不真切,
失败的时候呼唤我,
呼唤我,我带着深深的哀伤
呼唤我...
失败的时候呼唤我
呼唤我,我带着深深的哀伤
呼唤我...
轻声的呼唤我的名字
给我甘甜的泉水
我知道,我们还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