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推碾

且说素绢这边。

王大娘走后，素绢捡出今天晚上要吃的兔肉，把剩下的肉放在地窖里。说实话，刚来到这个时空时，知道王家有地窖，她还兴冲冲的跑到地窖实际观摩了一番，前身从没下过地窖，没这方面的记忆，那并不是一次很愉快的经历。

地窖是北方农民冬天储存红薯、土豆、萝卜、白菜的地方。在泥湾大队这一片，地窖主要以圆形为主，因为地属平原，农民挖地窖大部分是往地下深挖4米左右，最上面开口处直径约60厘米，越往下直径越大，然后在地底墙壁上挖洞，洞的大小看自家需求。地窖进出全凭在墙壁上挖的土坎儿，具体为，双脚伸开撑在两边的土坎儿里，双手撑在上面的坎儿里保持平衡一点一点的往上或下爬，进出一次就要里里外外的把自己刷一次，因为头上和衣服上都会蹭到土，也幸好素绢是自己挑水自己用，不然仅仅是用水就能愁死个人儿。

其实素绢将肉放到地窖里并不是为了储存，而是避一避人，虽然没什么人来，但是万事都有个万一。两月不知肉味，她已经等不及晚饭了，将兔肉洗净后，切成4厘米见方的小块，在清水里浸泡半个小时，焯水后沥干，用酱油腌制10分钟，为了让酱油入味她还特意用手揉一会兔肉，由于油少就直接省了炸兔肉这一步，将准备好的葱姜蒜和大料放进开始冒烟的油里爆一下，再下入腌制好的兔肉，大火爆炒，加入红糖（白糖没有）、清水、酱油小火慢炖，40分钟，最后加适量的盐，待汤汁收完，兔肉就做好了。

盛出兔肉后，素绢也来不及拿筷子，就直接用手捏着兔肉开始吃了，一直吃了四五块解了馋，才开始刷锅，打算做兔骨炖萝卜。咳咳，兔骨上还有一点肉呢，她有点舍不得扔掉，打算榨出这只兔子的最后一滴油。兔骨去血水后，倒入锅内，加入清水和姜，大火烧开后小火慢炖40分钟，加入切片的萝卜，再炖20分钟，加稍许盐就可以了。不过这时候，素绢已经很饱了，在做兔骨炖萝卜期间，她不时的用筷子夹一块兔肉吃，原本打算分两顿吃的兔肉，她一次就干光了，不过肚子再也没有空间喝汤了，就尝了尝味，别看调料少，但汤鲜到爆了，哀怨一阵就放心了，毕竟汤就放哪儿，跑不了。

这是素绢第二次吃撑，这天做晚饭的时间有点长，厨房收拾好之后，天已经黑了，为了消食儿，她决定找点事干。从对东边的屋里用簸箕盛出一点玉米，东边屋子没住过人，主要放一些常见的草药和大队分的粮食，春好的米、磨得面也都在这里放着。

把玉米端到自己屋里，放到地上开始刨玉米粒。刨玉米粒最难的刨开一条口子，之后就要简单多了，农家干这活的时候都是手上力气大的干，力气小的就着口子开刨。这时候没有什么工具，全靠人的一双手把玉米粒一个一个刨下来，交公粮的玉米都是刨好的，分给社员的则是带轴的，碾玉米面之前要刨下来。

饶是素绢劲大，刨满一簸箕玉米粒时，右手大拇指根部也变红了，她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这身力气，她该这么活下去。把玉米粒盛在小布袋里面，大约20斤左右，又用另一小布袋盛了10斤左右的小麦，虽然家里小麦还不少，素绢也不敢放开肚皮吃。泥湾大队社员的口粮，成人是360斤，但是抛去杂七杂八的损耗，实际上到每人手里也就320斤左右，16岁以下未成年人减半，其中小麦占三成，玉米占七成，像黄豆啊、花生、谷子、黍子、红薯啊之类的都是要卖个国家的，不过今年交完公粮后，上面有文件下来，地里只允许种小麦和玉米和红薯，要全力保障全国人民的口粮。但是只吃小麦玉米，这些粮食一年是不够吃的，其中一部分玉米要换成红薯，1斤玉米可以换成4斤红薯。

今年素绢17岁，可以领成人口粮了，夏收时王家分了近290斤小麦，秋收后分了400斤玉米，剩下的都换成了红薯，也有将近1000斤。王家三口适量都不大，这些粮食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谁能想到王父王母就这么突然没了呢。

第二天上午，王大娘在门口喊了素绢一起去碾玉米面。

素绢拎着盛着玉米和小麦的小布袋走出门，看见王大嫂和王二嫂也在外面等着，二人旁边一人一口布袋，比素绢的大多了，应该是小麦和玉米，毕竟家里人多嘛，王大娘手里端着一个小簸箕里面放着一个黍子茅扎成的小笤帚。

“大娘，您怎么还带着簸箕和笤帚啊，还有那个是什么？”素绢有点不解，看有不认识的东西，问道

“不拿簸箕怎么把碾好的面盛进布袋里，笤帚是用来把碾开的玉米粒和小麦粒扫回碾子下面的，这个是箩，用来筛面的。”王大娘解释道。

“哦，”素绢有点似懂非懂，她知道筛子，就是没见过箩，有点理解不了。

“等会儿一看你就知道了，”王大娘看出了素绢的疑惑。

“那你们等等我，我回去拿笤帚和簸箕，可是我家没有箩。”想到有工具没带，素绢就要回去拿上。

“不用，你没看我带着了嘛，共用一个就可以了。”看到素绢脑子没转过来，王大娘说道。

一行人一路无话来到大队石碾旁边，最下边是用一整块石头凿成的大大的碾盘，碾盘上放着比碾盘半径略小的圆柱形石头碾砣，碾砣上有用于支撑、约束它围着碾管转的碾框，碾盘的最中间立着碾管，它是用于约束碾框的轴，还有一根棍子插在碾框上，是被人用来推的。

这时才腊月初十，用碾子的人还很少，她们来的正好，也不用排队，王大娘先用笤帚把碾盘和碾砣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看素绢的东西少，就让素绢先碾。

“来，绢子，把你带的小麦放到碾盘上。”王大娘吩咐。

“怎么放，”素绢有点蒙圈。

王大娘拿过素绢最小的布袋，把里面的小麦均匀的在碾盘上洒成一圈，然后示意王大嫂推碾。碾砣转动之后，在碾砣和碾盘的挤压之下，小麦粒开始往两边跑，王大娘就跟在大儿媳后面用笤帚把挤出碾砣范围的小麦往碾砣中间扫。

素绢这才恍然大悟，给自己碾东西怎么能让王大嫂推碾呢，自己在旁边干看着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大嫂，我来推碾。”素绢走到碾棍旁说道。

“不用，我已经开始推上了，等会再换你。”婆婆还在旁边呢，王大嫂推碾的动作都没有停一下，不能让婆婆挑理。

没有把碾棍抢过来，素绢只得站在旁边看着，随着碾砣的转动，“吱——咛”、“吱——咛”的声音在耳旁不停的响起。碾了几圈之后，王大嫂停了下来，看着碾盘上还有小麦碎粒，素绢惊呆了，和白面差距有些大啊，“这就好了吗？”

“用箩先筛一遍，剩下的在碾。”王大娘说着。

在婆婆的示意下，王二嫂把扫到一起面，盛入箩中，来回推拉，箩下面放着簸箕，细面从箩里漏下，未碾碎的粮食颗粒留在箩内。然后细面倒入布袋，粮食颗粒放在碾上继续碾，直到只剩下麸皮为止。筛完面，王二嫂的眉毛和头发都变白了。

“二嫂，等等、等等，里面是面，”看到王二嫂要报麸皮也倒进白面袋子里，素绢赶紧叫住她。

“我知道是面，”王二嫂停下来，给了素绢一个大白眼。

“那你怎么把麸皮倒进去啊，”素绢嗔道。

“麸皮怎么啦，树皮草根都吃过，麸皮也可以吃，可不能浪费。”王二嫂没理会素绢的反对，麸皮眨眼就进了面袋。

“那不是鸡吃的吗？”素绢无语了。

“人都不够吃还鸡吃，你家有鸡啊。”王二嫂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没有，”素绢喃喃道。

王大娘看出来了，素绢这是没吃过麸皮，不禁有点埋怨王父王母惯孩子，解释道：“绢子，麸皮和面掺一起吃就行了，蒸馒头、做面条什么的都不碍事，农家可不兴糟蹋东西。”

“哦，知道了。”素绢嘴上答到，心里却想着：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之后是碾素绢带的玉米，玉米比小麦多，推了几圈明显能看出王大嫂有些吃力了，头上都出汗了，这次素绢再去替换她也就答应的，坐到旁边的布袋上歇息。

素绢力气大，推磨比王大嫂快多了，重复碾小麦时的步骤，不一会就碾好了。轮到碾王家的面时，王二嫂非要接替推磨，让素绢先回去，不过过河拆桥的事她可干不出来，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只得在一旁等着。之后和王大嫂、王二嫂轮流了一圈推磨，才把所有的面碾好。时间不过才中午，回家做午饭正好。回去的路上波澜不惊，当然要忽略那几个看到素绢经过，在后面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的长舌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