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抑制是正义,放纵便是地狱
血茉莉在侥幸逃离后,趁天亮之前,将车开到了自己的老巢盛宇茶楼。她疲倦地走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沃森·瓦格纳察觉到有人终于打开了后备箱,粗鲁地骂道:“可耻的骗子!你们太没有礼貌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沃森·瓦格纳吧!”黑暗中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黑老板的朋友,他特地吩咐我将你带到这里来。”血茉莉平静地说道。
“黑先生呢?”他怀疑地问道。
“黑老板他出城去了,暂时让我来负责您的安全!”
血茉莉见对方不说话,便话锋一转说:“沃森先生不会是怀疑我吧?”
沃森·瓦格纳冷冷地笑道:“不要再演戏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落在了你手里,生死听你安排便是!”
“好,算你识相!”血茉莉笑道,“那就请吧!”
她转身对身边的伙计说:“老宋,派人把车子扔到江水里!”
天快要亮的时候,覃风和张济生两人终于甩掉了渡边淳一的追缴。覃风停下脚步看着怀中僵硬的雁云,大口喘着粗气,却听见张济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感觉不对劲儿,回过头去看,整个人不禁怔住了,张济生脸色苍白,鲜血浸染了整条右臂,通过指尖还在不停地滴血。
他将雁云放到一边,急切的问道:“济生,你怎么了?”
张济生眼神迷离的看着他,挣扎着同自己的眼皮打架,虚弱的笑道:“我没事……”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覃风立刻扶住他一看,张济生的右肩膀被机枪打开了一个口子,他回想起渡边淳一追上来时,张济生扑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明白一路上张济生的呼吸和脚步声为何如此沉重。济生用自己的后背替自己当了子弹,但自己却整个晚上都只顾护着雁云的尸体,不停地跑,从未想过济生,他内心顿时觉得万分地愧疚。
他看看雁云,又看看张济生,整个人的内心也彻底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天边的朝阳像一万只喇叭那般射出了灿烂的光芒,渐渐照亮了大地,也照在了他的身上。他抬头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眼睛中的惆怅和忧伤一点点散去了,转而变得刚强和坚毅。他看到不远处有人家,便起身把张济生扶起来靠坐在了一棵大树旁,然后去看扶雁云。可当他走到雁云前时,整个人再次怔住了,泪水也不禁再次湿润了眼球。
他看到雁云紧闭着双眼,但嘴角却露着幸福地微笑。四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呢,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她的脸颊,时间仿若过了一个世纪,是那样的漫长而寒冷,此刻他多么想她能够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叫他一声“覃大哥!”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她已经彻底的走了,远远地走了,以至于只要他还活着,就永远也不可能够得到她的手。
他慢慢地走过去,脚步是那样的沉重,眼神是那样的痛苦,跪在她面前,抱起她冰冷的躯体,紧紧抱在怀里,紧紧地,再也不愿意放手的那般紧。
他将她抱起,缓缓地放到了一旁的大树边,然后转身朝着前面的那户人家走去。
上午的时候,狼狈不堪的黑狐,只身回到了吴氏绸缎庄。他在房间内从橱柜中拿出药瓶,给自己的额头涂了一些药,然后就瘫倒在了床上。但他的脑子却还在勉强地运转,他想不通沃森·瓦格纳会到什么地方去,甚至他是不是还活着此刻都成了一个疑问。疲倦渐渐侵袭了他,使他无法抵抗的、前所未有的疲倦,最终合上眼睡了过去。
张济生醒来,发现自己在家中,药铺伙计火急火燎地在房间来回踱步,外面很是安静,以至于经过了一夜的枪林弹雨,他都变得有些不习惯。
战争就是这样,有人厌恶它,也有人钟爱它,但就像是一场赌博,只要身临其境,就会上瘾。我们都以为杀人是可怕的,但殊不知杀人才是世界上最诱人的行为,同时也是最容易让人上瘾、无法自拔的游戏。这就是为何总是会有战争狂人出现,用极尽丑恶的手动和行径犯下人神共愤的滔天罪恶。而张济生作为一名战士,正是处于这样的边缘,这是战场上每一个战士内心都会拥有的原始渴望。抑制了,便是正义;放纵了,就是地狱。
伙计看到他醒过来,急忙三两步奔到了床前,满脸的惊喜,说:“掌柜的,谢天谢地,您终于醒过来了!”
张济生和蔼地笑了笑,虚弱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郊外的一户人家送您回来的,说是受人之托。”伙计如实回答道。
他脑海中忽然记起在自己和覃风最后停留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人家,便在心中认定是覃风找了人送自己回来的。他很快又想起了雁云,还有阿虎,心中不免对覃风感到担心,怕他情感上会受不了,便问伙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伙计说:“太阳快落山了,您昏迷了整整一天!”
“什么!”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从肩膀处传来要命的疼痛,使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咳嗽起来。
伙计担心地说道:“掌柜的,您中了枪,我们不敢送去医院,便让老伯替您在家里开了刀,将子弹取出来了。老伯说您现在身子虚,不能乱动,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吩咐我去做就可以了。”
张济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抬头说:“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掌柜的,”伙计一脸的为难,关心地说:“您现在不能乱动!”
张济生咳嗽了几声,语气坚定地对他说道:“快去!”
伙计一听,心中不乐意了,站到一旁发起了牢骚:“我不能拿!老伯都说了,这几天不能让你随便动!”
张济生几好笑又好气,一时也拿他没了法子,转而说:“你不去,我自己去拿!”说着,就撩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
伙计见他这样坚持,那还顾得上牢骚,赶紧上前阻拦道:“行行行,我去给您拿掌柜的,您别乱动!”说完走到一旁将一套干净的衣服从桌子上拿了过来,并细心的帮张济生穿上了。
“我来时候穿的那套衣服呢?”张济生担心的问道。
伙计想也没想就回到:“叫人拿去洗了!”
张济生听闻,转过头吃惊地问道:“洗了?”
“对啊!”伙计点了点头,说:“虽说那衣服有些旧了,而且还有好多补丁,但我没舍得扔,想想洗一洗,还能给大街上那些乞丐穿,就叫人拿去洗了。”
“补丁?”张济生疑惑的问道。
“恩啊!”这回轮到伙计吃惊了,不可思议的问道:“掌柜的,您不会……脑子也受伤了吧?”
张济生再次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覃风肯定料到回城的路上会遇到日军,所以才从郊外农民手中弄了一套衣服给他换上了。嘴上不由自主地回道:“或许是吧……”
伙计瞬间瞪大了眼睛,叫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