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中

　　郑衡常年打猎，有时在山里呆上几天也是常事，柳氏和顾莲把东西都带上，装满了一个小竹框，有三四十斤的重量，竹框上有两个宽布带，是顾莲让柳氏缝的，布带用的是厚棉布，双肩背起来不会勒的生疼，两个肩膀轮换着顾莲倒是还能背动，可郑衡是猎人，住在半山腰上。

　　绕过百里村外围的大道，走个十多分钟，再沿着西头的小路上山，山路不好走，只凭着柳氏听人描述的住址满山的找一个人确实不实际，还好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绕着山外围走的，村里人都从那打点小猎物，一条是猎户才走的，往深山里去，郑衡就住在离深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这山叫大青山，娘小时候来这边摘过野菜打过猪草，就是没敢往深山里走，村里人都说深山有不少吃人的猛兽和山精妖怪，弄不好就要丢了命，有一回我和你凤姨追兔子追到这边，走了也就几百步，一头老大的野猪就在树下边打盹，牙又长又尖，我吓得腿软，还是你凤姨半搂半推才有力气离开的，之后就再也不敢进了。”

　　就是说起大青山的时候带着敬畏，因为这时候的人大多都相信山神庇佑才有山中万物，才能让他们找到野菜野果充饥。

　　柳氏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还有点害怕，生怕遇见什么不干净不好惹的东西，索性一路上没看见什么，只是偶尔几只鸟雀惊起，几只小动物跑过。

　　出来时把顾岩留在了张凤家，张凤和孙石刚刚搬到新家里，正在收拾新房子，房子是租来的倒没什么脏东西，把顾岩放在那添不了什么大麻烦。

　　走了半个多小时就看见一片大空地，邻近山崖周围树木也少了，空地中央建了一个宅子，占地面积有三个顾家那么大，用的竟然还是上等青砖，墙垒的比寻常人家高了半米，靠山的一面还有不矮的一面石墙，建的十分牢固整齐，显出几分气派。

　　山路难走，能运上来这么多青砖实属不易，况且青砖的价格也高，这么一个宅子大概要近百两，两人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郑衡家，他一个猎人，能有这么好的身家？

　　柳氏来之前向村里的老人打听郑衡的住所，也仅仅只有几个人知道大概是在这边，却没有几人看见过，两人一时有些摸不准。

　　顾莲放下背上的竹框，揉了揉肩膀，感觉肩上酸麻一片，难受的紧。

　　村里人说郑衡原是猎户的孩子，生在山中没两个月就被狼连着襁褓一起叼了去，当时的郑家只有夫妇两人，不顾村中人的劝阻几次进深山寻找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被狼叼走哪能有活路，人人都说是被狼吃了，活不成了，郑家夫妇不信，始终觉得儿子还活着，扬言就算是孩子死了也要找到当时包着孩子的被子才算完，找了一年两年终究是在深山丧了命。

　　原来的郑家就在这个位置，村里人也都知道，十几年过去，等到郑家快要被众人遗忘的时候，郑衡回来了，那时的郑衡十四岁身量就和成年男子差不多，穿着虎皮的猎装，背上背了一把弓箭，向村中的村民问了父母的墓地前去祭拜，从此就在郑家老宅住下，村里人倒是知道他修缮过郑家的房子，却没人知道修成了什么样子，毕竟一个靠着山里的猎物过活的年轻小子，谁也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富裕的。

　　郑衡不喜与人接触，鲜少下山，只有要买些衣服杂物什么的才出现，偶尔会带几只猎物下山低价卖了，村里人都很少看见他。

　　“你爹以前和我说，郑衡十六岁那年自己一个人扛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大野猪下山，腰上，腿上，胳膊上都是口子，把野猪放下就昏迷了，那头野猪最后找了三个村里的年轻人才扛动，这孩子的力气得有多大，你爹看他是个孩子不忍心了，喂了好几片野山参才救下来，这孩子知恩，年年都要往咱家门外留下不少的猎物。”

　　“这么多年了，他留下那么多猎物也早就什么都还清了吧。”

　　“是啊，”柳氏也上前帮顾莲揉揉肩膀，“要不要咱去敲敲门，看看这儿是不是郑家，也好过就这么傻站着。”

　　顾莲迟疑了一下，点头“娘你等着，我去敲门。”

　　门是是实木的，很厚重，颜色略暗，她的手白皙柔嫩与木门形成了很大反差，她伸手握住了门上的铁环，重重的撞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传的很远。

　　门内响起了咕咕的声音，像是鸡叫，接着有人走了过来，站在门内。

　　顾莲无端觉得有些紧张，整了整衣服，这浅蓝色衣裙是新买的，头一次拜访别人家总不能失了礼数，就连头发也挽了起来，整个人全然不复平日里的随意。

　　门开了，她直直的看向前方，却发现平视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她抬头，郑衡正注视着她，目光径直的落在她的身上，那双眸子静静的不带半分情绪的望着她，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有了一种想要退却的感觉，却又被牢牢地固住了视线。

　　两人默立，郑衡显然也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

　　直到一声低语传来，“这两人，怎么还不说话？”，顾莲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一热，把头慌忙的转向柳氏。

　　郑衡皱起眉头，看着眼前柔美的侧脸，竟有了想要掰过她的脸让她继续和自己对视的念头，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他也把头转向柳氏，恭敬的唤了一声柳大娘。

　　柳氏连忙应下，侧过身子指了指竹框，“我和莲儿来给你送些吃食。”

　　郑衡绕过顾莲单手拎起了竹框，把二人带到堂屋，过程中顾莲没说一句话，只是不安的四处看着。

　　院子很空旷，东南角有一个大木架子，架子上挂满了剥了皮的猎物，一只半死不活的野鸡被反缚着手脚捆在一个大竹框里，西面的土地似乎松动过，不知是栽种过什么，东面是两间屋子，大概是杂物房和厨房，正对着的是堂屋，很宽敞明亮，却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个木柜子，墙上悬着一张风干的狼皮，一点多余的都没有，左右大概是两间睡房，都挂着皮帘子。

　　郑衡让柳氏和顾莲坐下，就要去找杯子倒水。

　　柳氏见状连忙阻拦，一个猎人平日多不在家，东西肯定是不齐全的，两人突然就来了也没知会一声，给人添了麻烦又怎么能再让人家伺候。

　　“郑衡啊，你也坐下，大娘今天来就是想谢谢你前些日子救了莲儿，莲儿，还不快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