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军属

钟艳红的判断没有错，他们的确已经被人跟踪了。

只是这个跟踪他们的人，毫无技巧，简单粗暴，要么是菜鸟，要么是心大。钟艳红心里正纳闷，王小壮已经转到墙角，掏出了手枪。钟艳红挨在王小壮的身边，背靠在了墙上，看见地上的黑影越来越长，眼看就要到了拐角。

王小壮手一扬，狠狠一枪把子砸向了刚刚露出脑袋的目标脖子。后者一缩头，像是有所准备一般，扛着王小壮砸出去没收回来的手，急声道：“干啥玩意呢？是我！”

“张德贵？”钟艳红和王小壮两人齐声低呼，“你怎么来了？”

他现在应该和邹城呆在一起，等张宜生的消息。

张德贵缩着脑袋，看了看身后，拉着两人躲进了墙角的阴影里，“我们暴露了，你们前脚刚走不一会儿，宪兵队就动了。我和老邹头跑得快，他们端掉了我们的窝点。老邹头跟着一组的记号去找他们去了，他让我来找你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能知道个锤子！”张德贵喘匀了一口气，道：“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我往你们的大概方向找来，碰上了巡逻队，老子一脚差点踩进了阎王殿里，被他们在屁股后面追了好久，绕来绕去地都快绕迷糊了，这才看到你们从那座二层楼里出来，我本来想叫住你们的，但夜深人静的怕动静太大。对了，你们到日租界里来干啥玩意？”

“这里是日租界？”王小壮睁大了眼睛，他看着钟艳红。黑暗里，钟艳红点了点头，“不错，这里确实是日租界。”

“得了，我看咱也别走了，就在这找个地方呆着吧，外面的情况可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张德贵想了想，说：“王育才，我是真没想到张宜生会出卖我们的，要不是我们撂得快，估计都已经进宪兵队了。狗日的……”

“不会的！”王小壮是在找不出张宜生叛变的理由，他不是那样的人。

“先不说这个了！”钟艳红抽搐了一会，道：“我们先去找伏尔加。”

钟艳红去而复返，把野村忙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有料到军统的特务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日租界里进进出出，而且还扬言要呆上几天。野村当下就表示了反对，不是他不想暂时收容这些人，而是因为他觉得他的这处住所不安全。香川月这个人他知道，在特高课的势力中，她可算是手眼通天。她的老师是土肥原贤二，就是那个策划了918事变的人。土肥原是九月从沪城回的国，为了巩固日特在沪城的势力，特意把香川月调过来，说是说为了打击军统，扶持汪伪的76号。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搂草打兔子，顺带连日本内部在中国的第三国际的人一并铲除掉。

在沪城特高课，谁是第三国际的一号人物？

是自己！

野村扪心自问，自己没死在三浦知太郎的手里，很有可能会死在香川月的手里。这一雄一雌一对活宝，注定了是他的大敌。

李群能和野村取得联系，是因为野村曾经向第三国际求援，李群这才向军统重庆方面主动请缨，握着第三国际总部的密电来到的沪城。这期间关系到三国、三种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只有身在其中的钟艳红能够了解，旁边的张德贵和王小壮一样，懵逼。

野村考虑再三，道：“我这里你们还是不能留，不过，我能介绍你们到一户人家去。那是我在日本的老邻居。”

“也只能这样了！”钟艳红也知道，和野村呆在一起风险太大，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只好听野村的建议。现在很明显特高课一定是掌握到了什么情报，此时此刻，他们不能贸然地去找邹城他们。先安顿下来，再行联络才是最稳妥的。

几人当下没有废话，野村提着马灯，带着三人从院子后门出去，然后穿过了一条弄堂，到了一间日式木屋的跟前。

王小壮注意到，原来在这条弄子的两旁，都是这样风格的建筑，他们的屋前屋后都挂着日本国旗，看上去，应该住的都是日本人。他一想到这一辈子一面对日本人就是机枪加手榴弹，心里就不由地有些发紧。趁着主人起床开门之前的这段时间，张德贵捅了捅王小壮，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娘们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王小壮摇了摇头，比划着手势，“先看看情况再说。”

张德贵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略带着戒备，跟着野村进了被半开的房门。

一对老人家穿着和服，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

野村深深地鞠躬，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的三个朋友，想在您家借宿一晚。”

“中国人啊？”日本老头张大了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的老太太拉着野村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串日语，以王小壮们在特训营里速成的日语，也根本听不清是在说什么。王小壮人站在门口，怀里揣着一把二十响，悄悄地观察了这房子里的内景，很普通的一个日本家庭，木质地板，木质屏风，唯一感兴趣的，是墙上挂着的天皇肖像。

这是小日本皇民的标配。

话说进屋、出门之前，日本人都要对着肖像鞠躬的。

王小壮正自想象着却突然听见张德贵低呼了一声，然后他掏出了枪。

“干啥玩意？”钟艳红叱道。

“他家……”张德贵指着靠窗的一张桌子，声音有些发颤，“他家有当兵的！”

钟艳红和王小壮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在那张桌子上摆着一长一短两柄日本战刀，刀架边还有一副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日本军官身穿军服，端端正正地挂着上尉军衔正看着他们微微地笑。

日本军属啊这是！？

王小壮回头看着野村，野村正好也看见了他们紧张的表情。他按住了还在絮叨的老太婆，走了过来。

“忘记跟你们说了，他们有三个儿子，两个在海军，一个在陆军。不过没关系，联合舰队一直在太平洋上活动，没机会上岸，还有一个是在关东军，十万八千里的，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的！你们看见他们屋外挂着的布了吗？那是千人针，一般的日本军警，是不会搜查军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