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参政院的政治走向
两家报纸的口水仗很快就打开了,最先的话题还是关于官员财产公开,面对着《明报》对扬州这项政策的直接攻击,《扬州周刊》忍无可忍之下,也只好反击开了。
罗剑很有些怀疑参政院和《明报》这个时候对扬州的这项政策进行攻击的时机和目的,因为官员财产公示经过大半年的准备,马上就要开始施行了。
为此扬州专门成立的廉政公署对官员的个人财产进行了长达半年多的审计,目前已经基本进入尾声,就待大都督府批准后进行公示了。
就在罗剑惊疑不定的时候,赖福的安全部送来了一份比较详细的报告,让罗剑吃惊不已。
让罗剑没想到的是,这个事件背后竟有不少官员的身影,他们利用刘宗周对这项新政的反对,极力撺掇参政院的一帮参政们攻击这项新政,目的就是为了让官员的财产公示在扬州无法进行下去。
要说这些官员都是贪官那也说不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是觉得财产是个人隐私,无论如何是不能公之与众的。
罗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事情的本质还是思想观念的问题,象刘宗周老先生,他本身并不是官府的官员,但对此政一直极力反对,主要是与他的理念不合,一些官员极力反对,多半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但是罗剑对这项政策的施行却是下定了决心,有任民育和袁继咸、路振飞等实权派的支持,罗剑决心把这条路给趟出来。
没有顾忌《明报》和参政院的极力反对,官员财产公示还是按期进行了,为此《扬州周刊》还专门发了专刊。
刘宗周老先生对大都督府的一意孤行十分愤怒,在《明报》上写了一篇措辞极为激烈的文章,指出罗剑这种做法必将使广大官员心寒,其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士大夫的底线,扬州前途堪忧,大明中兴堪忧。
刘老先生的文章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一时间扬州大街小巷里众说纷纭,大家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这次罗剑根本没有在乎,这天晚上兴致不错的他又把史可法一家人接到府里吃饭来了。
天气有些凉了,聊天的场所换到了堂屋里的沙发上。
“我说闺女,你们那儿的人都是象你这样会过日子吗?坐着的椅子你都能弄得这么舒服?”老太太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很是惬意。
“娘,大家到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时候,都会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得舒服一点,咱们这儿以后也会这样的。”柳兰笑着说道。
“不愁吃、不愁穿?难啊!”史可法跟着感叹着说道。
“怎么就做不到?娘这段日子在家里也呆得少,也经常到处转转,娘都看得出来,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不是?兴华他们这才来多长时间啊?娘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就兴华来的这一年多,老百姓的日子才开始好过一些,你可不能拖兴华的后腿啊。”老夫人对史可法的话有些不满,开始训起他来。
“娘,史大哥可不会拖罗大哥的后腿,他俩现在一条心呢。”柳兰见史可法有些难堪,赶紧对老太太说道。
“还一条心呢?我咋听说兴华被那一帮老酸儒骂的时候,他不开腔呢?”老太太很是不满地看了一眼史可法。
史可法想开口辩解,却被老太太眼睛一瞪,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可法儿啊,娘可告诉你,娘虽然没读过书,但娘活这么大年纪了,娘看得很明白,兴华的做法是为了老百姓的,你到街上去打听打听,再到乡下去问问那些老农,他们骂过兴华没有?那帮老酸儒骂兴华是为啥?不就是为了当官的能骑在老百姓头上吗?你应该好好想想了,你可不能站错队啊。”
罗剑有些吃惊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心地善良这他早就知道,但没想到老太太也有这般见识。
“娘,你好厉害哦,这么深刻的事情你老人家几句话就说明白了,我好佩服你老人家哦。”
柳兰房赶紧上前恭维着老太太,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史可法在一旁却哭笑不得。
其实史可法是非常支持罗剑的决定的,这其中的道理他与罗剑已经有过多次探讨,他也明白罗剑的良苦用心。
这次两个报纸的大论战史可法没有参加,这是两人商量后做出的决定,如果史可法再与这帮人彻底闹僵了,以后连个转圜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这次是我们商量好的,史大哥不开腔是为了以后有个转圜的余地,并不是史大哥不支持我。”罗剑见史可法实在有些难堪,也上前跟老太太解释道。
“哼,这还差不多,我说兴华、可法,听拉拉蛄叫,就不种庄稼了?我看这些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一个老太太没啥见识,但是我懂得一个理,那就是只要你们真心为百姓好,真心为百姓办事,那就去做就是了。”
老太太今天晚上谈兴很浓,罗剑和史可法只能认真地听着。
罗剑府上谈得热闹,隔着几条街的刘宗周老先生府上也有一大帮客人在高谈阔论。
“大都督府根本听不进我等意见,强施此政,扬州今后恐人心尽失,这又如何收复失地,复我大明啊!”刘宗周带头开了第一炮。
“是啊,我观扬州施政,对官员极尽苛待之能事,扬州官员是怨声载道啊。”有人听刘宗周如此一说,接着附和道。
“怨声载道?我看未必,我也曾到扬州各处都走过,怎么见到的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朱聿键这段时间忙得够呛,终于把海关的架子搭了起来,今天得空也来到刘老先生府上坐坐,这种大家坐到一起谈政事,他也喜欢,只是刚才那人说的与他见到的实在不一样,这才出言反驳道。
朱聿键的话引起一片哗声,反对的声音有,赞同的声音也有。
“我倒觉得唐王言之有理,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也曾到扬州各处走了走,凤阳府、安庆府也都走到了,看到各地官员是很辛苦,但怨声载道却没看到,到这了两府,我们也去拜访过袁府台和路府台,他们对此政也是极力赞同的。”
说这话的人在一帮人中算是小字辈,也算是年轻人,正是“复社四公子”中的冒襄,旁边一人年纪稍大,正是陈贞慧。
两人都是因为“留都防乱公揭”之事被阮大铖抓进狱中,历史上因为南京城被鞑子所破,二人趁乱逃了出去,现在南京尚安,坐牢的时间反倒长了不少。
两人能够得脱囹圄,说来倒也话长。
阮大铖渐渐增长的野心引起了马士英的忌惮和不满,本着不让阮大铖好过的原则,马士英让人把因反对阮大铖而被抓的一帮人全给放了,二人这才脱离牢狱,来到了扬州。
尽管两人年龄都不太大,但“复社四公子”名气确实不小,一到扬州就被参政院给盯上了,很快就被吸收成了参政之一。
冒辟疆和陈贞慧二人当了参政之后,也没有在扬州停留太久,就跑到各地游历,昨天才返回扬州,对扬州的舆论大战倒是知之不详。
“这个事我觉得有点不对,咱们参政院是不是被有些人当枪使了?我觉得辟疆说得有理,扬州官员的奉禄可比朝廷那些官员高出不少,其一家大富虽谈不上,日子倒还过得吧?怕是管的人多了,不自在吧?”吕大器听了冒襄所言,思索片刻说道。
吕大器当过弘光朝廷的吏部侍郎,对南京官场知之甚深,扬州官员的情况他也做过调查,他的感受与众人都有些不同,按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人是差不多的人,但头上戴了紧箍咒,只得好好做事。”
吕大器的话更加引起了不少人共鸣,几个人低头思索了一会,越发觉得参政院是被人利用了。
刘宗周见众人开始众说纷纭,站起身想要说话,旁边的高宏图却先站起来了。
高宏图虽然名气没有刘宗周大,但他在弘光朝廷中的地位曾经是最高的,史可法离开南京后,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首辅,后终被马士英给排挤走了。
见高宏图站起身要说话,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蕺山先生、各位,这段时间大家对扬州新政诸事议论颇多,老夫却并未参与其中,其实老夫也一直在听、在看,以前历朝历代均言‘不以言获罪’,但哪朝哪代真正做到了?”
高宏图缓缓说道,这话听得众人有些奇怪,这与当前谈论之事似乎关系不大啊。
“扬州的大都督府禁过各位言论没有?扬州官府可曾为难过各位?没有吧?”高宏图扫了一眼堂上的众人,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各位认为扬州现在比起一两年前如何?这不用老夫说大家心里都有数吧?如果不是扬州顶在这里,南京的那帮人还能声色犬马、夜夜笙歌?”高宏图一连串的反问听得众人都是频频点头。
“如果扬州行的皆是苛政、烂政,满清朝廷何至于对扬州如此忌惮?咱们又如何从百姓哪里听不到骂大都督府的声音?咱们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听到高宏图的话,刘宗周脸上神色变得有些难看,站起身想说话。
“蕺山先生勿急,等我把话说完。咱们的参政院如今人数已是不少,但我等如果一直纠缠在这些事情里面,我看想真正发挥作用也难。这些新政,姑且不说其好坏,大都督府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施行之决心极坚,又岂是我等能够左右的?老夫反倒认为,我等如果一味反对新政,时间久了,必不会容于大都督府,也不会容于扬州之百姓。老夫言尽于此,大家都想想吧。”
高宏图说完就坐下了,再也不发一言。
高宏图的话真正引起了众人的思考,就连刘宗周老先生也是沉默不语,静静思考起来。